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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托弗,”他平静地说,“我们现在休息。”

“可是我们必须到那栋房子去。”

“我们现在休息。黑暗中走到交战区太危险。我们被杀。必须等早晨。”

我觉得他说得有理,反正我们两个都累得一步都走不动了。于是我也坐下来,把手电筒关掉。

我们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只有呼吸声打断寂静。忽然枪声又响起,猛烈地持续了一两分钟。声音停得也突然;接着,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有个奇怪的声音穿墙而来。细长的声音有如荒野里动物的长嚎,不过后来却转为声嘶力竭的吼叫,接着是一串短促的尖叫与啜泣声,然后伤者开始喊出成句的话——听起来像极了先前我听到的那个垂死的日本兵,当时我累得神志不清,以为一定是同一个人;我正想跟秋良说这个人真是倒楣到家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他喊的是中文,而非日文。听出是不同的人,让我心冷了一截。他们可怜的哀嚎如此相似——先是惨叫,然后绝望地求救,接着又惨叫,我忽然有个念头,觉得这是我们每个人走向死亡的必经过程——这些凄惨的噪音,是人类共通的语言,就像新生婴儿的哭嚎一样。

过了一会儿,我渐渐开始担心:若是战斗波及我们这个房间,那么我们坐的位置其实是毫无掩蔽的。我正想建议秋良一起挪到比较隐蔽的角落里,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我又打开手电筒,仔细地照照四周。

就算以这一带的标准来看,这里的破坏也算是严重的。我看得到手榴弹的炸痕,弹孔处处可见,还有残砖、破瓦和断梁。有头死掉的水牛就侧躺在房里,离我们不到七八码远;身上覆满了尘土与瓦砾,一只牛角指向屋顶。我继续四处搜寻,把屋子每一处有可能被交战双方侵入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最要紧的是,我在屋里的另一个角落,在死水牛身后,发现有个砖造的壁龛,也许曾经是火炉或是壁炉。那里看起来是个最安全的角落,可以让我们安然度过夜晚。我把秋良摇醒,把他的手臂绕到我颈后,我们又痛苦地站了起来。

走到了那个壁龛,我把地上的砾石扫开,清出一块平整的木头地板,足够我们两人躺下。我把外套铺好给秋良睡,小心让他用没受伤的那侧躺下。接着我也躺了下来,等着自己睡着。

尽管我已疲惫不堪,但一方面因为那个垂死士兵幽幽不绝的哀嚎,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卷入战事,再加上想到还有重大的任务未了,在在都让我无法入睡。我感觉得到秋良也没睡着,后来听到他坐起来的声音,我问他:

“伤口怎么样?”

“我的伤口。没事,没事。”

“让我再看一看……”

“不,不,没事。不过谢谢你。你,好朋友。”

尽管我们才相距几寸,却完全看不到对方。停了好一会儿,我听见他说:

“克里斯托弗。你必须学日语。”

“对,我必须学。”

“不,我是说现在。你现在就学日语。”

“这个嘛,老实说,老兄,这可真不是时候……”

“不,你必须学。假如日本兵进来,我睡觉了,你必须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们是朋友。你必须告诉他们,不然他们在黑暗里开枪。”

“好,我懂你的意思。”

“所以你学。万一我睡觉了。或者我死掉。”

“你听好,我不要你这样胡说。你不用几天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接下来又静了一会儿,我记得多年以前,每当我的言语里,多了一些惯用语的东西,他就会跟不上。因此我又相当缓慢地说:

“你会完全康复。你明白吗,秋良?有我在这儿呢。你会康复的。”

“真好。”他说,“不过小心是最好的。你必须学会说。用日文。假如日本兵来。我教你字。你记住。”

于是他用他的母语说了什么,不过因为句子太长,我要他停下来。

“不,不要了,这个我永远学不会。短一点的句子罢。只要能让人知道我们不是敌人就好了。”

他想了一会儿,接着又念了一个句子,只比刚才那句略短一些。我试了试,不过他立刻说:

“不对,克里斯托弗。错误。”

又试了几次之后,我说:“嘿,这样是没有用的。就教我一个字吧。‘朋友’这个字好了。再长的,今晚我是应付不来了。”

“托莫达契,”他说,“你就说,托—莫—达—契。”

我复诵这个字几次,以为念得完美无瑕,才发现秋良在黑暗中偷笑。我发现自己也笑了起来,接着,旧戏又重演,我们两个又笑得想停也停不住。我们也许又笑了整整一分钟,后来,我想我就突然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破晓的曙光照进了房内。那光线苍白泛蓝,仿佛整个黑暗只被掀起了一层。垂死的那个人已无声息,却有只鸟儿不知道在哪里歌唱。此刻我可以看出屋顶的大半已经不见了,我双肩紧顶着砖墙,从我躺卧之处,可以看到清晨的天空里还有星星。

我发现有东西在动,于是紧张地坐了起来。接着我看到三四只老鼠在死水牛附近钻动,有一会儿,我就坐在那儿盯着它们看。直到此刻,我才转身看着秋良,害怕他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静静地躺在我身边,脸色非常苍白,看到他呼吸平稳我才松了一口气。我找出放大镜,仔细检查他的伤口,不过却把他惊醒了。

“是我。”我轻声说,他慢慢坐起来,四处看了看。他一脸惊恐与迷惑,接着似乎想起了一切,眼中浮现麻木的坚定眼神。

“你做梦了吗?”我问。

他点点头。“对,做梦。”

“希望你梦到的地方比这里好。”我笑着说。

“没错。”他叹了口气,补充道,“我梦见我是小男孩的时候。”

我们静了一会儿。接着我说:

“那你一定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从你梦中的世界,掉到现在这个世界。”

他盯着从瓦砾堆里突出来的死水牛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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