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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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间夜总会位于浦江西岸一处喧闹的街道上，夜幕初降，夜总会里灯影浮动，音乐声震耳欲聋，男男女女都在舞台上疯狂扭动腰肢。刚过八点整，徐磊就来到了夜总会，和几个朋友点了几个小姐就熟门熟路地钻进包厢里，不一会儿小姐就妖妖娆娆的从侧门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石榴红的高开叉薄纱旗袍，露出雪白丰满的大腿，腰肢纤秾合度，胸部高耸，行走间卷起一阵香风。那一身的风情，别说男人见了要起火，女人看了冶得动三分心。

徐磊指名了她，周雪莹便扭动着腰肢坐到徐磊的大腿中间，一只手勾在他的脖子上，软绵绵的问道：“徐大作家，怎么这么久都没来过了？”

“最近忙着构思新书，连门都没出过，这不新书一出版就过来了吗？”徐磊伸手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周雪莹咯咯笑起来，扭动着腰肢想摆脱他：“别闹，痒痒。”

“这段时间可真把我憋坏了。人也出不了，天天就在家里对着那个黄脸婆。”徐磊抽了口烟，不耐烦地说道，“那个蠢女人是只不下蛋的鸡。跟了我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还脑子有问题。”

周雪莹的目光闪烁片刻，厌恶从眼中一闪而过，却娇笑道：“再怎么说也是你女儿，用不着嘴这么毒吧。”

“呸，我才不想要个丫头，我们家三代单传，还指着儿子给我传宗接代呢！”徐磊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周雪莹笑得直不起腰，伸手点着他的额头：“还传宗接代，大作家，你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

“我这么辛苦打拼的事业，将来总得要传给儿子。”徐磊不以为然，“多少女人争先恐后地往我床上爬，她无才无貌，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还留着她，供她吃住，她还不得把我当活菩萨供起来？”

“是是是，我们徐大作家可是世上难得的好男人。”周雪莹给他倒满了酒，扭动着身子凑过去，“说起来，你上个月答应给我的生活费还没有呢。你答应让我当你的女人，却连基本的生活费都不给我，这算哪门子包养？”

“说得好像我以前亏待过你一样。”徐磊伸手刮了刮她的脸，调笑道，“我这两天卡刷爆了，等我的新书正式售了就给你买，乖啊，别闹。”

周雪莹心头一沉，不甚痛快地瞪着他，徐磊却已经叫了另一个小姐，左搂右抱，犹如古代波斯后宫的帝王。等到他喝得酩酊大醉离开夜总会，已经是半夜三更了。周雪莹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伸展着疲惫的身体准备离开。她撑开伞走进雨中，狂风的势头已经逐渐减弱，但雨势仍然不见小，雨雾白茫茫的一片，雨点密集的在空中纷纷撞碎，玻璃上泛着晶莹的冷光。她刚来到这座城市不久，还住在城中村中的一处廉租房里。此时已经是深夜，廊依然灯火通明，绚丽的灯火飘在水面上，璀璨一片。她的裤腿被雨打湿了一大片，正当她打算去附近躲躲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周小姐。”

周雪莹倏然回过头，一个陌生的女人撑着大伞，站在她身后。女人的脸色苍白，两颊微微凹陷，她有一双琉璃般沉静的眼睛和略带驼峰的高鼻梁，嘴唇微微下撇，似乎总在压抑着自己，眼神却仿佛平静海面下的野火，只要有人掀起波浪，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冲破海面，迎接着拍岸惊涛。

“你是谁？”周雪莹问道。瞿子钰微笑道：“你就是周雪莹吧？我姓瞿，是徐磊的妻子，能耽误你一下吗？”

周雪莹怔了一怔，冷笑道：“怎么着，正宫娘娘上门来寻晦气呢？我告诉你，他自个儿花钱来嫖是他的事，你别想着拿来威胁窝。”

“你想多了。”瞿子钰说，“我没打算威胁你，也不稀罕这种人渣。我来找你是为了让你帮窝的忙。”

周雪莹怔了怔，头一次认真打量着她：“帮什么忙？”

“能到车里坐坐吗？”瞿子钰笑道，“在这里说话不方便。”

周雪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她坐进了车里。她仔细打量着瞿子钰，瞿子钰也在打量着她。从周雪莹的长相很难看出她的年纪，她化着显老的浓妆，一头长烫得跟鸟窝似的，梢生硬地张着，眼角已有了细细的纹路，但笑起来又有几分与年纪不符的天真。瞿子钰解释道：“我要解决徐磊，但他平时防我防得太紧，所以我希望你给我提供情报，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干。这是事成后给你的好处费。”

“他不是你老公吧？你为什么要报复他？”

“如果我说是因为家暴呢？”

周雪莹脸色倏变，瞿子钰看了一眼她的反应，重新闭上眼睛，平静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要多管闲事。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

“你为什么断定我会帮忙？”周雪莹问道，“万一我把你背后指使我的事告诉了徐磊呢？”

“你不会。”瞿子钰笃定地说，“因为你妈妈生了重病，你急需用钱，而徐磊现在欠了一屁股债，他已经没钱包养你了。”

周雪莹愣住了，随后冷笑道：“你调查过我？”

“没错，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瞿子钰把手机拿给她，里面是一张账户照片：“他这几年一直忙着投资，但现在出版业走下坡路，房子都押出去了，他的资金流早就断裂了，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本新书上，要是这本新书卖的不好，他就完蛋了。”

“你不是家庭主妇吗？他都欠了这么多债务，你哪来的钱？”

“这不是你该管的问题。”瞿子钰的语气忽然变得冷漠，“你只需要拿钱办事，我事后会付款。这个活你接不接？”

“接。”周雪莹咬了咬牙，“既然是来钱的活儿，为什么不接？”

瞿子钰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却像雪地里的月光，一转眼就散了，她把一个封好的信封递给她：“这是定金，事成以后会付你另一半。里面有一张匿名手机卡和窃听器，你用这个和我联系。”

信封很厚，周雪莹点了点信封里的钱，沉默了片刻：“那作为定金，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徐磊之前找过代笔。”

“代笔？”

“没错，他之前有一次喝高了骂过，说现在代笔的不知好歹，明明是他出了钱，结果写出来的东西狗屁不通。”

瞿子钰屈起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片刻后才说道：“我就觉得奇怪，他这几年一直忙着投资，天天应酬到半夜三更，哪来的时间写书，果然有鬼。”

“你把这个秘密告诉媒体，嗒就完蛋了。“

“哪有这么简单，要毁掉他的名声，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瞿子钰问道，“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你不会忘了我们是晚上上班吧。”

“你可以请假，损失由我来付。他身边的人都认识我，有些事我不方便露面。”

周雪莹考虑了片刻，爽快地答应了。她本想起身离开，看了一眼瞿子钰，忽然问道：“既然你想报复徐磊，杀了他不是更简单吗？”

“我凭什么要为了这种人渣去坐牢？”瞿子钰冷冷道，“何况对他这种人而言，活着声名扫地，失去一切，可比死了痛苦得多。我要让他后半生都生活在地狱里。”

她语气里冰冷的恨意似乎触动了周雪莹，她怔了一怔，瞿子钰抬头看着她，警告道：“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你放心，我这人只有钱使唤的多，谁出钱雇佣我，我就跟谁办事。”

两人的目光对峙着，窗外有车辆驶过，车灯的光影打在周雪莹脸上，她脸上带着笑，眉眼弯弯如月牙，瞿子钰则面若冰霜。她靠在瞿子钰的耳旁，笑声道：“姐，表情不要这么吓人嘛。给钱就是客，我们这行也是有职业道德的。”

瞿子钰不习惯和旁人这么亲近，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周雪莹却收回手，两指夹着信封在她面前扬了扬：“那就说定啦，明天晚上见面。”

“明晚八点，噩梦酒吧。”瞿子钰提醒她，“不要迟到了。”

周雪莹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比了个ok的手势。她关上车门，撑着伞离开了，瞿子钰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后才摇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