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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霞观最近似乎也忙,不曾听闻观主会主持论道法事。
这日,无尘子刚铺开了摊子,便见到了那张王氏,一脸焦急地冲无尘子行来,待得看到了无尘子,倒是缓和了不少,远远便道:“还请道长再救我家汉子一救,那高人又闹腾我家汉子了……”
似乎发现无尘子神色有些不对,声音便多了几分哀求。
对那些慈悲和尚道士,银钱有用,但哭求更有用。
无尘子没有回应。
这百江小楼之处人来人往,极是繁华,一个衣衫粗简的妇人眼巴巴望着一个售卖符箓的道人,神情哀伤,极为违和。
许多往来之人都会不由顿上一顿,三分探寻三分好奇地打量一番二人,然后眼神转动,似有所查,便匆匆离去。
妇人也不知得了哪般指点,见无尘子不为所动,便也立在一旁不动,只是眼神渴求,神态哀怜地盯着无尘子,将个无助可怜农人形象毫不掩饰地予人观看。
哀怨气息,默默弥漫。
耗了足足两个时辰,受了许多指指点点,也听了许多言语揣测,其中不乏毁人言语,便是那百江小楼掌柜也寻了出来耳语劝说了几句,终是逼得无尘子不得不接下那妇人的无赖招数,也将无尘子的一点同情心思逼没了。
走一趟,回来,换地方了。
百江郡如此大,换个地方再卖符便是了。
日头当中,无尘子却一身清爽,看了妆容污花的张王氏,将前些日子那前辈留下的恐惧压下,这才道:“夫人举动,可是受了那前辈的指点??”
妇人嗫嚅:“没有。”
“道长走了之后,我又请了闫姑婆,啥都没有看出来,所以还来请道长帮忙。”
张王氏或者真的这两天又请了也是修行之人的闫姑婆出手,那闫姑婆也真的没有解决那真人的为难手段。但这一切,与无尘子又有哪般关系?那前辈不是因着无尘子的缘故才收拾了张王氏的夫君,张王氏夫妇二人也不是无尘子的亲人友人,也不曾予无尘子财物银钱,如何便非要无尘子去与那位一直藏匿这里的前辈对上?
但这张王氏的手段颇为简单,直接将软弱无助的一面展现出来,便引得旁人相助,逼的无尘子不得不去替那张王氏丈夫化解了这个劫难。
无尘子是道人,当行善积德!
无尘子有修为在身,便当承担庇护乡邻的职责!
那妇人已经苦苦哀求了,无尘子既然有能力,能帮便当帮上一下!
……
如此种种,无尘子将来若还打算在这百江郡修行生活,便要维持一下自己形象,不能太过恶劣——若被人坏了名声,又遍传出去,或者能与那修行者圈子遇上,无尘子怕是要被这些人摒弃在外。
息了对自身被迫接下因果的无奈,无尘子又暗暗揣摩那张王氏举动的背后的指示之人,不知是那前辈看出了无尘子修行的奇异,还是又有那后来的闫姑婆指点了张王氏—若是前者,无尘子便要百般防备了,毕竟是寿数八百彭祖所传授的修行之法,还是有奇异之处的,若被那隐藏的前辈盯上了,无尘子能不能保全自身也是个难处。
前世时候无尘子也曾看过不少玄幻小说,那许多杀人夺宝的桥段,虽然对此世界不甚了解,但无尘子不得不防。
且那许多符箓都非是与人争斗所用的,驱邪护身五雷符,都是对付阴邪妖怪的,对修道之人能否克制,无尘子真心不知道。
无尘子思量片刻,将符袋带上,又取了桃木剑,虽只是个样子货,便跟着那张王氏去了张庄。
牛车又是咯吱咯吱摇摆起来。
一路无言,张王氏是知晓无尘子恼了自己,不敢做声,无尘子是心中揣测,也不想言语。
“你还是来了!”
无尘子刚入张庄,便被那前辈发现了,远远传了一道声音过来。
应该是传说中的传音,有点像神念传音,令人极为羡慕啊。
“不用进去,张家汉子已经清醒了,倒是你得来我这洞府一趟……”
无尘子闻言,心有忐忑,却也无奈,只得三言两语说张家汉子已经醒转,将那张王氏打发回去,然后便随着藏匿前辈的指引,从山脚位置开始攀爬,左拐右拐又绕行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进了传说中的布置了阵法的洞府——不过是苍莽雄山之间夹着的一个清白小瀑布,常年哗哗作响,水气膨飞,让周围生出了五彩斑斓霞光,草木也比旁的地方多了些青翠欲滴,在小溪边上有一座接近垮塌的小茅屋。那小茅屋几乎被前后的夹树给压塌了,左右小道也因常年不见人迹,早已翠绿草丛,半点显不出修行人物的仙家风范,仅仅比那张庄多了点自然的生气。
草木,也有生机。
等入了那茅屋看清一切,这点生气也没了!
一个皮皱发白的灰色道袍老者,躺在满是灰尘的石床之上,几无生气,仅有枯焦的双目对着无尘子,来回转动。
“这前辈该不会是瘫了吧!”
无尘子极是同情地看了老者一眼,恭敬拜道:“后学晚辈无尘子,拜见前辈。”
“老朽寿数将尽,今日见你,只是为了寻一个传人。”那道袍老者双目猛然间凶厉起来,如有金光射出,将无尘子上下内外都扫了一遍,便又萎靡了下去,甚至比之刚才还要萎靡多些,整个人周身气息也弱了三分,只是看的无尘子咂舌不已。
“看来你也是有传承之人,不需要老朽这点微末法诀了……”看了无尘子丹田中若有若无的气息,老人也不由叹气道:“但老朽还是得拜托道友一件事——为老朽寻个传人,将老朽一点传承传下去。若是道友心善,还请将老朽葬于门外水边,那处也是个不错风水宝地,能使老朽安稳了……”
无尘子倒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毕竟是个菜鸟,对传说中的修行虽好奇,但有点怕了这不知深浅的高人。
嗯,夺舍,入魔,搜魂……
无尘子之前一再见了各种常理之外的存在,要不是跑得快,怕是命都没了。
老道反倒是以为无尘子应了,忽然炸了一下,瞬间将无尘子拉过去,便按在无尘子头上,便开始传承种种玄妙给无尘子——无尘子瞬间便懵了,遇着一个将死未死的老道,未防有诈便躲得远了,却不想这位竟然还能作妖,之后便是种种怪异的景象走马观花流过,如红尘万象,半点留不得。
老道大约真的是濒死之身,只是将无尘子拉入一个幻境,便缓缓倒下了。
那幻境,便是这老人以自身修为元神,嗯,这老道士已经是传说中的人仙了,魂魄也有法力了,合该唤作元神,将过往的诸般见识形成,直接打入无尘子脑海——亏得无尘子几乎没有修为,也没有防备,不然这老人的临终心血怕是真的要白白浪费了。
只要无尘子运转一道护身符,老道士的传承便要断了。
这老人道号云中老人,是云中门唯一传人。
开国时候,一个散修高人自立了个道观,唤作云中门,三代散修辛苦积累了一点传承,可惜行事不分善恶,真正的修行高人不乐意理会,没积攒下几个人情,也没有寻得灵地安置门派,基本就是个散修门派,勉强做点法事糊弄权贵,也能修行,也可富贵,但因着毫无忌惮做法,沾染了太多因果,迅速衰败,最后只剩下云中老人这唯一一个辛苦挣扎了半世才成就人仙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