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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起风,并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再说了湖泊周围就是一个小气候场,站在船头的柳华并未将起风放在心上,在岸边候着的人更不以为意,而船内的人,更不知晓船外的细微变化。
柳华呼吸着湖泊中央的新鲜空气,水汽充盈的湖中央,弥漫着淡淡的植物气息,柳华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刻。
不料风渐大,乌云翻滚着集聚,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刚才还是平静无澜的湖面,在风的助势下,此刻竟然掀起了阵阵波浪,波浪翻卷着,冲向船身。
游船随着起伏的波浪也在湖面上剧烈起伏着,这时古山龙打开窗户,想探究是怎么回事儿,只见大雨倾盆而下,一瞬间天地界限模糊起来,雨急风猛,如少妇般温柔的湖泊已化作一条被惹怒的暴龙,直接将游船掀翻在湖里。
大雨如注,岸上的人看不清湖中央的情形,只是听见有人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古山龙的司机和酒店经理此刻在疯狂打电话,让人派送几艘快艇过来,哪怕是打捞工人的小船也可以——这种翻船的意外并不在他们的方案内。
谷山龙顾不得其他宾客了,他紧紧抓着船身上的缆绳,一刻也不敢松开,只是他毕竟年过五十,又极少锻炼,再加上风猛浪高,他感觉快要支撑不住,张嘴呼叫,却被猛得灌了几大口湖水,呛得他几乎要窒息过去。
这时,柳华拼着命游过来,从水下把古山龙往上托,古山龙此刻只想活命,他摁着柳华浮出水面,畅快呼吸了几大口空气,然后又落入水中。只是这次一同落入水中的,还有柳华。柳华环抱着古山龙,往岸边游去。
他一个人游到岸边尚且吃力,再加上还要顾上古山龙,柳华只觉得自已的力气在一点一点失去。他看见岸近了,更近了,他死死钳着古山龙,几乎是怀着赴死的信念往前游。
距离岸边还有十几米的时候,谷山龙的司机、秘书还有酒店经理已经坐着另一艘船过来了,他们把柳华和古山龙拽上船,谷山龙被秘书背到了船舱里,所有人呼啦一下子都围了上去。
柳华孤零零的躺在船头,他大口的喘着气,不停地咳嗽着,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但是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他就这么躺着,直到酒店经理走过来,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颊。
“还能起来吗?”
柳华睁开眼,没说话。
“你小子,等着飞黄腾达吧,你知道你救的是谁吗?”
柳华依然没说话。
“那可是古山龙!市财政系统的一把手!”
柳华扯起嘴角笑了下,向酒店经理伸出手,“经理,拉我一下。”
酒店经理把柳华拉起来,架着他走到车上。
这时候,风雨渐小了,柳华打开车门正要上车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你好,请留步!”
柳华转过身,发现是古山龙的秘书,撑着一把黑色大伞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柳华。”
“你的电话是多少?”
柳华报出自已的手机号码。
“好。”
柳华目送着古山龙的车离开后,才坐上经理的车。
经理给柳华放了三天的假,这三天里,柳华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有些颓丧,对能攀上古山龙这支高枝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柳华翻遍了所有新闻,并没有发现有媒体对沉船事件进行报道,他私下里听几个多嘴的服务生在收拾包间的时候闲聊,好像是除了古山龙,其他人全都没了。
这么几个重量级地产商意外去世,媒体像是暗自通气了一般集体缄默,柳华从那个时候起,冥冥之中感受到了权力的力量。原来就连资本在权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那时,不抱希望的柳华还不敢做和权力有关的梦,甚至不敢去思考该怎么走上权力之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柳华的母亲经常跟他说的一句话,也是因为这句话,柳华过早的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但并没有人告诉他,权力是比钱更迷人的东西,因为他的家族只是为生活资料和指标而焦虑,并未见识过“当家”之外的任何可能性。
即使后来柳华有了很多钱,有了花不完的钱之后,他还是保留着少年时根深蒂固的思想烙印,那就是喜欢用钱去衡量一切,看见一切还没有拥有的东西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盘算这得需要多少钱。
年轻时的柳华等了三天,最终决定继续当好一个服务生的时候,秘书来找他了,准确的说是,秘书来找酒店经理了。
酒店经理通知柳华的时候,并没说是什么事情,只是让柳华拾掇一下,换上好一点儿的衣服,有重要客人。
柳华衣柜里也就那几套换洗的工装,他勉强挑了件没那么皱的白衬衫套上了。
虽然说“人靠衣妆”,但也不能忽视底子的作用。柳华就是模样生得太好,穿什么都难掩他的气质。
酒店经理在包间门口守着,他远远看见柳华走过来,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略微晃神了一下。
待柳华走近了,他拦住了柳华,帮他周正了下衬衫,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
柳华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浑厚的男声,“进来吧。”
门打开了,掀起一股涌动的微小气流。
而柳华真正的人生,从此刻乘上这股微小的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