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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晨昱五人到达莫兰谷时已是深夜。
他们在崖底做了乔装，皆是一身乌斯人的打扮。等他们出了落山，进入向北行了百十里才觉得乔装有些多余。
乌斯人认为有洛山阻挡，只要守住了野狼谷及洛山北麓通往西山国的商道，加强边境巡逻，西部便安全无虞，所以在腹地的防卫松懈了许多。
但他们没想到距离野狼谷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条隐秘的小道也可以进入乌斯境内。
所以他们一路到达莫兰谷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莫兰谷，乃是大周之痛。
三十多年前正是在这里，数万大周将士丧身于此，也让大周远征功败垂成。永远留在了这里，他们不能魂归故里一定也很思念故土与亲人。
数万将士客死异乡，变成孤魂野鬼飘荡在莫兰谷，他们一定很思念故土，思念亲人。
若是当年他们没有出现在这里，乌斯即便不亡也不再对大周构成威胁，更不会有今日的四十万大军围困漠北。
纪勇感叹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成王是西路军监军，陈东是西路军主帅，而西路军在这里遭受如此大的损失，这两人一个成了皇帝，一个成了武平侯。”
纪勇口中的成王便是郭晨昱的父亲，当今大周的皇帝。
当年征伐乌斯，大周先皇帝让自己最有才能的两个皇子齐王与成王分别出任东路军与西路军监军，随军出征进行历练。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但众人都知道其中的意义所在，这两位皇子谁能在征伐乌斯的战争中表现突出，谁便有可能入住东宫。
纪勇虽与郭晨昱是生死之交，但因其性格直爽，心中难以藏事儿，所以他并不知道郭晨昱皇子的身份。
赵喜知道郭晨昱的身份，他怕纪勇继续说下去，会说出让郭晨昱难堪的话，便笑着说道：“纪将军，妄议当今圣上可是杀头之罪。”
纪勇道：“这里只有你我兄弟四人，难不成你们还要去揭我？”
刘青道：“喜哥他俩揭不揭我不知道，等回去我便去京城揭你，定能因此升官财。”
纪勇闻言，一边臭骂刘青，一边抬起脚就要踹他。刘青一个闪身躲开。
郭晨昱看着他们嬉闹只是微微一笑。纪勇说的很对，当年之事诡异的地方太多，只是因涉及当年圣上，无人敢言。
郭晨昱在京城长至十六岁从未听过有人提及，在甘州时听人说起过，他去查了当年的案卷，但案卷记载只有寥寥几句。他忍不住又去问韩骥。韩骥告诉他，查证此事与他无益，切莫因好奇生事害了自己。
郭晨昱知道自己的处境。自从母亲过世之后，他的父皇便再也没有过问过自己。如今到了西北，若是让父皇知道自己在查他当年之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多年郭晨昱听到当年的传闻越来越多，但他一直都忍着不闻不问。
但其实他心中是渴望知道真相的。
郭晨昱望着幽幽空谷，蓦然说道：“进谷遇袭的虽然是西路军，但带队的却是齐王与东路军的杨将军，与成王无甚关系。再者齐王在谷中受了重伤，回京途中病故，所以成王继承皇位并无不妥。”
纪勇走到郭晨昱跟前说道：“并无不妥？我看未必。成王是监军，陈东是主帅，数万骑离队他们会不知道？”
刘青道：“若是齐王与杨将军前来借兵，难道成王与陈东还会拒绝？”
纪勇道：“你有所不知，杨将军的安兴军铁骑乃是军中精锐。当年他曾率万余骑奔赴两千余里突袭胶东，将胶东之乱扼杀。放着亲手调教的精锐不用，去用不甚了解的陇右军，换你你会吗？”
纪勇随即又讲了一个亲耳所闻。他认识一老军卒，是安兴军旧部。据他说，齐王与杨将军是在东路军将要与西路军会合的前夜，突然率领数十骑匆匆而去，然后再没回来。
第二日东路军由副帅白将军率领继续前行，前去与西路军会合。两军合兵一处，成王告诉白将军，他刚刚得到消息，齐王与杨将军带着数万陇右军想要绕道莫兰谷，却在谷中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
白将军大惊，忙问齐王与杨将军安危。成王道齐王重伤昏迷不醒，杨将军战死谷中。白将军虽然心中有疑，但也没有当面询问成王，他想等见到齐王之后再问。
但被救回来的齐王因头部受伤严重，被医官包扎的根本看不见面容，也无法开口说话。白将军只草草看了一眼，便被成王劝离，说是让齐王伤重不易打扰，等好转之后再让白将军相见。
白将军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但还未等他详查，成王与陈东下令撤军。虽然在莫兰谷损失数万，但两路大军合在一起还有十五万之众，东路军所带辎重也已到达，攻下乌斯王城并非难事。
白将军不解，而成王与陈东又不过多解释。无奈之下他也只得跟着一起撤军。
刘青道：“纪大哥所言皆是机密，一老军卒怎么知得如此清楚。”
纪勇道：“我言这些虽是机密，但当年并非无人知晓。老军卒担任东路军中军护卫，自然知道东路军生的一切。后来在甘州，东路军的安兴军与天成军被拆分，一部分补充到西宁军和陇右军，剩下的则留在甘州成了西北军。”
说到这里，纪勇又提出自己的怀疑。
组成东路军的安兴军和天成军实力并未大损，反倒是西路军的陇右军和西宁军损失惨重。但是在甘州被拆分的却是安兴军和天成军。安兴军与天成军都是守卫京畿的亲卫军，非皇帝之命不可调动，更别说拆分去名。这中间一定有蹊跷。
刘青道：“会不会就是奉了皇帝之命。”
纪勇摇了摇头道：“撤军的消息是到达甘州后成王才命人送往京城的，而送走消息的同时他便着手拆分安兴、天成两军。”
刘青道：“安兴军没了杨将军，但白将军可是天成军的主将，拆分天成军他就没有意见？”
纪勇呵呵一笑，道：“好巧不巧，白将军在回军途中病了，未到甘州便不治身亡。”
纪勇所讲，郭晨昱好多都未曾听说，他问道：“纪大哥是在何地结识这老军卒的？”
纪勇道：“甘州与洛山城之间有一座风波驿，那老军卒如今是那里的驿卒。前些日子我从甘州回洛山城曾在那里留宿一晚，晚间与他喝酒，喝多了他便与我说了许多当年之事。”
赵喜道：“酒后之言纪将军莫要当真，何况又涉及当今圣上，万不可说与他人。”
纪勇道：“虽是酒后之言，但我觉得还是有许多可信之处。当然，此话我也只跟你们说说，不会说与旁人。”
说完，纪勇叹息一声又说道：“若是齐王没有病故，皇位恐怕就不是当今圣上的，那么我们这些武将也不会不被重视，以至于受乌斯人的腌臜气。”
齐王伤势过重，没能坚持到回京。老皇帝丧失爱子一病不起，没多久便驾崩，成王继承了皇位。
成王登基之后重文轻武，罢黜许多武将，让宠信的文官取代，造成大周军队战力逐年低下。到后来除了西北军与西宁军还有些战力，余下的军队大多军纪涣散，战力低下。
郭晨昱决定等乌斯人撤军之后要去风波驿去找老军卒，他要弄清楚当年生的事情。他如此做并不是为了和不关心自己的父皇作对，他也没有那样的资本。他就是想弄清楚真相，让莫兰谷的数万亡魂能够安息。
风吹山谷，出阵阵空鸣，似是亡魂感知到来自故土的之人，要与他们诉说思乡之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