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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措辞,仔细描述大军在黑魔君的麾下集结。他还提及部分前往卡拉洪的故事,谈到巴力诺和星散于四境的其他伙伴们。他并没有说出沙娜拉之剑或是谢伊神秘的身世,就连亚拉侬也提都不提。除了肯恩面临入侵危机之外,这些长老没有必要知道其他与此无关的事。曼尼安呼吁他们趁大军还未全面进攻之前,马上撤离这座城市,言毕,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成就感。他不惜冒生命危险前来警告这些人,如果他失败了,他们将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就全数遭到歼灭。能够不辱使命对利亚王子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议会成员又气又惊地争相发问,曼尼安极力保持平静,向他们保证北方大军的规模的确如他所述,威胁已经迫在眉睫。终于,一开始的纷乱喧闹逐渐平息,大家开始为种种可能性展开辩论。少数长老以为,肯恩能在帕兰斯王子率领边境军团赶来驰援前挺住,但是多数人认为,雨这几天就会停了,一旦如此,北方大军就会肆无忌惮地抢滩上岸,肯恩将毫无招架之力。曼尼安静静听着议员们商量筹议,自己也在脑子里推敲各种可能的方案。最后,一名激动的灰发男子——雪若的父亲,在议会你来我往的辩论中转向曼尼安,将他拉到一边私下询问。
“你见过巴力诺吗,年轻人?你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他吗?”
“他本该在几天前就回到泰尔西斯了,”曼尼安忧心忡忡地应道,“他打算动员边境军团为此番入侵做好准备。伊凡丁·艾力山铎的两个堂弟也跟他在一起。”
老者皱眉摇头,一脸惊愕。
“利亚王子,我必须告诉你,情况恐怕更危急。卡拉洪国王洛尔·巴克哈纳几周前便已病重,而且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当时巴力诺并不在,因此就由国王的小儿子代理他父亲的职务。他的性格一直阴晴不定,到后来愈来愈乖僻怪谲。他代理王权后发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解散边境军团,裁到只剩下一小部分。”
“解散!以什么名义……?”曼尼安不可置信地大喊。
“他认为边境军团没有存在的必要,”对方马上接话,“所以他用自己的心腹取而代之。事实上,他一直觉得活在兄长的阴影下,而边境军团更是由国王下令,直接听命于巴力诺。很有可能是帕兰斯认为相比于他,他们更效忠于国王的长子,而若国王驾崩,他也无意将王位还给巴力诺,图谋之心昭然若揭。边境军团多位指挥官和与巴力诺关系密切的人被捕入狱,而且为了避免此端无理之举引起公愤,这些行动全都秘密进行。我们的新王只听信弄臣,也是他唯一的心腹兼谋士史坦明的谗言。他是个阴险的神秘学家、到处招摇撞骗的神棍,把自己的野心和私心摆在第一位,一点也不关心人民,甚至是帕兰斯·巴克哈纳的福祉。在我们的领导权如此分歧不定的情况下,我不知道我们怎能期盼挡住入侵行动。我甚至不确定我们能够让王子相信大难临头,除非敌军已经兵临城下!”
“那么巴力诺恐已身陷险境。”曼尼安黯然地表示,“他已经去了泰尔西斯,完全不知道父亲病重,也不清楚弟弟代位取得主导权。我们必须马上传话给他!”
议员们群情激动,全都站起来激烈辩论着该如何拯救即将陷落的肯恩。雪若的父亲匆匆走到人群中间,又花了好一阵子才让大家恢复秩序继续讨论。曼尼安听了一会儿,注意力便飘到窗外,他留意到天空已经不若之前昏暗,雨势也有减缓的迹象。看来明天雨就要停了,因为摩米顿河暴涨而驻扎在对岸的敌军可能会开始想办法过河。即使驻守肯恩城的士兵以及城内人民拼死抵抗,但敌众我寡,敌军最终也会登陆。如果没有势均力敌、训练有素的军队保护这座城市,肯恩很快就会沦陷,人民将惨遭屠杀。他突然想起亚拉侬,不知那个足智多谋的德鲁伊会怎么应对。现在情况不明,泰尔西斯被一个野心勃勃又失去理性的篡位者所统领,肯恩又群龙无首,议员们各执己见,争辩一个早就该付诸执行的行动。曼尼安耐心渐失,再讨论下去实在愚不可及!
“议员们!听我说!”他愠怒的声音响起,如洪钟之铿锵有力,长者们的七嘴八舌转为窃窃私语。“如果我们现在不行动的话,不光是卡拉洪,整个南境,包括我的家和各位的家,都将毁灭!等到明晚,肯恩将化为焦土,人民将沦为奴隶。我们生存的唯一机会就是逃往泰尔西斯避难,战胜北方大军的唯一希望就是巴力诺重新召集的边境军团。精灵军队以伊凡丁为首,将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长年和地精抗战的侏儒也承诺鼎力相助。为了救亡图存,在联军完成合纵对抗敌人之前,我们必须坚持下去!”
“好个义正辞严的呼吁,利亚王子,”激动的高地人一停下来,雪若的父亲马上接口,“但是也请给我们个方法以解决当前的问题,好让我们的人民前去泰尔西斯。敌军就驻扎在对岸,我们可以说是毫无防卫能力,还得让岛上将近四千人平安撤离到距此数十里之遥的位于南方的泰尔西斯。毋庸置疑,敌人已经在沿岸部署了哨兵,以防我们提前脱逃。我们要怎么克服这样的困难?”
曼尼安唇间掠过一抹微笑。
“我们主动出击。”曼尼安言简意赅。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消极的小子,正要开口驳斥时,他举起了一只手。
“攻击,正是他们最料想不到的反应,尤其是夜袭。如果我们战术执行得宜,对他们的侧翼发动奇袭,可以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遭到全副武装的军队攻击,夜色再加上骚动可以隐藏我们的真实战力。这样的攻击肯定会吸引岛屿外围哨兵的注意,一个小小的指令可以制造出很多噪音,点燃很多把火苗,拖住他们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我们便可以趁机全面撤退。”
其中一名长者不认同地摇头。“虽然你的计划很大胆,但是一个小时的时间还是不够,年轻人。即使我们能够将四千人从岛上撤离,还要带他们南下五十英里走到泰尔西斯。在正常的情况下,妇孺都需要走个几天才能到达,更何况只要敌军发现我们弃城了,他们一定会追过来。我们没有希望能够超越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攻击他们?”
“不需要超越他们……”曼尼安应道,“不必带着他们走陆路,而是带着他们走水路!让他们搭乘小船、木筏,或是可以连夜打造出来、任何能够在水面上漂浮的东西就好。摩米顿河往南流入卡拉洪,距离泰尔西斯约莫十英里,在那里上岸,所有人可以在破晓前抵达安全的地方,等到北方大军醒悟后已经望尘莫及,不,是望河兴叹。”
议员们全体起立叫好,被高地人热情的决心所感染。只要能够救肯恩人民,就算肯恩城落入敌手也要放胆一试。简短讨论了动员全城劳工之后,议会随即休会。从此时到日落这段时间,所有市民都投入到兴建能够运载百人的大型木筏中去。现在已经有几百艘现成的小船,是市民平常用来前往大陆的交通工具,另外还有几艘大型渡轮随时待命。曼尼安建议议会下令所有士兵开始沿岸进行巡逻,以防有人擅自离岛。除了议员之外,撤逃计划的细节必须对所有人保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透露。高地人担心有人可能会向敌军出卖他们,在他们还有机会行动前,先行泄露他们的逃亡路线。雪若在自家被俘,还被带离人口稠密的市区,过河送到巨人手中,不是熟悉岛上环境的人绝对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不管他是谁,他依旧在暗处逍遥,甚至可能还留在肯恩城里,如果逃亡细节被他知道,他肯定会想办法警告北方人。如果想要成功,就必须绝对保密。
接下来的时间快速流逝,曼尼安暂时忘却了谢伊和其他伙伴。自谢伊在高地找到他后,利亚王子第一次完全理解他所面临的问题,运用他的所知所学来解决问题。这次的敌人不再是骷髅王或是服侍他的灵界怪物,而是血肉之躯,跟其他人一样遵循自然法则或生或死的生物,高地人能够理解并分析他们所带来的威胁。而时间是他的计划中唯一的制胜关键,因此他全心投入他此生最重要的一役,就是要拯救全城。
他和议员们一起指挥建造能够载运民众顺着摩米顿河,安全前往泰尔西斯的大型木筏。而上船的地点就位于城市的西南岸边,那里有个宽阔但却隐秘的水湾,木筏和小船可以趁着夜色从这里下水,对岸河堤则是一整排的矮灌木。曼尼安认为,稍晚攻击行动开始时,有一部分人可以涉水过河,制伏对岸的哨兵,然后木筏小船便可以出发,顺流而下,顺着摩米顿河南边的分支抵达泰尔西斯。虽然并不保证他们的船只不会被发现,但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了。不过曼尼安相信,只要乌云罩顶的天气不变,哨兵因为主营遇袭撤回,而市民又能够保持安静的话,疏散计划就会成功。
但到了傍晚,暴雨开始有减弱的迹象,罩顶的乌云开始散去,隐隐能看到一抹蓝天。风暴即将偃旗息鼓,很快全城将在一弯新月和满天星斗的光辉下显露无遗。当曼尼安看到天气转好的迹象时,他正坐在议会厅某间小房间内,注意力暂时从他面前的大型地图中抽离。而他身旁还有两位被解散的边境军团成员,一位是肯恩最高阶级的军团中尉指挥官亚努斯·山培,另一位是头发灰白的老兵范德兹。范德兹是全肯恩最了解周边地形的人,因此他也被叫来为攻击计划提出建言。而他的长官山培,就军阶而言,他实在超乎想象的年轻,但他已有多年前线作战经验,是个精锐干练的士兵。他是巴力诺忠实的追随者,一片丹心的他与曼尼安一样,对泰尔西斯竟然不知道王子已然归来感到忧虑。稍早前,他才从已遭裁撤的边境军团中挑选了两百名精兵,组成一支攻击部队,准备执行今晚袭击敌营的任务。
曼尼安提出的建议让坐困愁城的肯恩获得一线生机,虽然他的脚在救了雪若之后所受的外伤和瘀伤还没好,他仍拒绝在先锋队佯攻时,与撤退大部队待在一起。弗利克可能会嘲笑他目中无人刚愎自用,但是对岸开战时,曼尼安·利亚岂能隔岸观火?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追寻某种比自我满足和再一次冒险的诱惑更值得他奋斗的东西,在人族面临几世纪来最严重威胁的此时,他不要做个袖手旁观的外人。
“这里,就是我们要登陆的点。”范德兹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的注意力马上又回到地图上。亚努斯附议,并望向曼尼安,确认他也仔细在听。高地人马上点头,表示知晓。
“他们会沿着沙洲部署卫兵防备,”他应道,“如果我们不马上解决掉他们,会影响到我们的撤离计划。”
“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们离开那里,保障撤离不被打断。”军团指挥官指示。曼尼安开口表示反对,但是马上就被打断。“我很感激你想要加入我们的决心,曼尼安,但是我们的行动必须比敌军更快,而你的脚现在并不适合长跑,你我都清楚这一点,因此沿岸巡逻兵就交给你了。与跟我们一起行动比,让水路畅通才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尽管大失所望,曼尼安还是点头表示同意。他多么希望能够站上前线,内心甚至还期盼着能在敌营找到被当成俘虏的谢伊。他的思绪转而飘到了亚拉侬与弗利克身上,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了失踪的谷地人,至少亚拉侬承诺过他们会这么做。他忧伤地摇头,谢伊啊谢伊,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像你这样一个遗世独立的人身上?人生最为疯狂之处在于人们被迫处于这样的境地:要么听天由命,要么无动于衷。这个问题可能永远无解,或许,除非一死了之。
没多久会议就结束了,曼尼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茫然地晃出会议室,下意识地走下石梯,离开雄伟的议会厅,沿着墙边带顶棚的步道,往雪若家迈进。事情将如何发展呢?黑魔君的威胁就像一堵无法翻越的高墙,他们要怎么打败一个没有灵魂的生物,一个生存法则跟现世完全不同的生物?一个来自不知名村落的天真少年怎么会是能够摧毁这个魔物的唯一希望?曼尼安真的很想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算只是有关于黑魔君和沙娜拉之剑这几千张拼图中的一小片都好。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回到雷文洛克家,厚重的大门紧掩,金属门闩在风刀霜剑中泛着寒意。他突然不想进去,也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很快又转身离开门口,此时的他宁可待在空无一人的游廊,沉浸在孤寂中。他沿着步道慢慢走到屋旁的花园,由于连日大雨打落了树叶花朵,现在是一地的潮湿和绿意。他无声地伫立着,想到了他所失去的一切,任由那股绝望的无力感恣意吞噬自己。在此之前,就算是只身在黑暗的森林里打猎,他也从未感到如此孤单,内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暗示他,他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地方,回不去他的朋友身边,回不去他的家、他以前的生活,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他已失去了一切。他摇摇头,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丝丝寒意沁入心扉。
他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娇小轻盈的身躯静静在他身旁停了下来,杏眼圆睁地仰望着他一会儿后,又走到后面的花园。两人默默无语,跟外界全然隔绝开来。此时忽又乌云翻滚,日暮微光隐隐没入幽暗之中,惊风乱飐密雨斜侵,曼尼安暂舒了一口气,确信肯恩今晚将是个无月之夜。
直到午夜时分,毛毛细雨仍旧下个不停,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精疲力尽的曼尼安一个踉跄,登上西南岸边一艘简陋的小木筏,两只纤细的手臂在他倒地时接住了他。他惊讶地瞪着那双手主人的眼睛。雪若·雷文洛克。诚如她所言,她会等他,不管他在大撤逃行动开始前是如何苦口婆心,要她跟大伙儿一起走。伤痕累累的他,衣衫褴褛,身体被雨水和自己的血水浸湿。他任由她将干爽温暖的斗篷包覆在他身上,两人蜷缩在黑夜里等待着,她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跟着曼尼安一同凯旋的人,加上一些已经上船的人,他们全都战到形神俱累,但却为自己当晚所展现出来的英勇感到无比骄傲。危难当头,利亚王子从未见过如此大无畏的精神。这些传说中的边境军团果然让敌军阵脚大乱,即使是突袭后四个小时的现在,还是闹得人仰马翻。对方千军万马,规模超乎想象,他们见人就杀,就连自己人也不放过。他们不仅受到恐惧与仇恨的驱使,更是被黑魔君蛊惑,像毫无目的的杀戮机器般挑起战争。他们被边境军团阻在岸边,却又一次次重新集结冲锋,敌我皆有死伤,曼尼安能保住一条小命,简直是奇迹。
绑住船只的绳索松开了,他感觉到木筏漂离岸边,顺着水流进入航道,前往下游的泰尔西斯。几个小时前,肯恩人已经成功撤离。四万人,搭着大轮船、小木筏,甚至是两人座的救生艇,趁着哨兵以为卡拉洪雄师来袭而赶回主营的当儿,悄无声息地顺利出城。叮咚雨声,潺潺水声,再加上敌营传出的嘶吼杀声,完全遮盖了人们发出的之声,惊慌失措、努力追寻自由的他们挤在船上彼此相依。就连暗沉的天空也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庇护,所有人汇聚起来的勇气支撑着大家。至少在目前,他们躲过了黑魔君的魔爪。
木筏规律的晃动让曼尼安不自觉地打起盹来,恍惚中他做了好几个奇怪的梦,焦躁不安的心竟然空前平静。然后有一道声音直达他的潜意识,强迫他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弥漫在他周遭耀眼的红光。他倏地眯起眼,离开雪若的怀抱,看着北方天空被一片与晨曦的光辉交映的火光照亮,满脸困惑。雪若轻声在他耳边说话,听起来气若游丝又句句锥心。
“他们放火烧城,曼尼安。他们烧了我的家!”
曼尼安垂下眼,用一只手紧紧握住女孩纤细的臂膀。虽然肯恩人逃过一劫,但肯恩市却到了尽头,带着尊严化为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