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棉布，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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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顺之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里，浙江兵什么熊样儿，他清楚无比。
前些年他去西北边境重镇蓟镇巡师，核实兵额，在内陆边疆呆了两个月，蓟镇作为大明的九边重镇之一，虽然当时有诸多弊病，但也比他初来浙江时见到的当地兵要好上很多。
但银子这个事儿……他又不是财神爷下凡，变不出银子。
可募兵、练兵、武器、装备、兵饷、头颅钱以及其他各种军费开销，哪个不用银子？而且，一个比一个花的多，要不然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也是他和胡宗宪知道倭国有那么个大银矿之后如此重视的原因。
可此事还处于机密之中，甚至还未向朝廷秉奏，他和胡宗宪向上对严阁老和徐次阁老禀报时，都是以私下密信的方式去传递消息。
因为还不确定，唯有确定后，才可向圣上禀报，否则被政敌抓着尾巴，给扣上一顶期君之罪的帽子，这谁都受不了。
中秋之后，徐文长便会出前往倭国一探虚实；经两位阁老的决定，汪直的命应该也已经确定可以保了下来，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当下缺的银子又能做如何解决呢？
他看向远处的徐文长，眼神扫过范凌恒，猛地眼神一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范氏好像经营的有自家布纺店，而且……
唐顺之想到当时范凌恒索要商引时讲过的话：“我范家棉布极其便宜，只要不被路上官员吃拿卡要，便是老老实实交上关税，来到杭州也能比上当下松江最便宜的布料还要低廉很多。”
或许？唐顺之脑中闪过一个主意。
“戚参军，你且去把范凌恒喊来。”唐顺之考虑了下，沉声道。
谭纶摇头笑笑道：“唐巡抚，你这是准备把你的弟子介绍给我们么？”
唐顺之浅笑道：“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介绍，或许凌恒有办法解决咱们军费的问题~”
“真的？”
“怎么解决？”
卢镗和谭纶同时开口，满是不可思议道。
“大头解决不了，但怕是能从牙缝里挤出来点儿肉，够各位再多招些兵或许有望。”唐顺之看着戚继光和范凌恒两人走过来，神秘的笑了笑。
“其他不多说，如果他能让咱们每人多上一千名士兵，这也是了不得的功劳，怎么着老夫也要上奏朝廷，给你这弟子讨来官身。”卢同知抚着自己斑白的胡须笑道。
他仅仅只比唐顺之小上一岁，比着谭纶大了二十几岁，自称老夫也不为过。
而且即便当下胡宗宪掌握七省军权，单从权职上要高于他，可他三十几岁便开始率师转战杭州、嘉兴、湖州一带，在戚继光还没有扬名天下之际，这位老将军堪称“：自军兴以来，军功第一”。
所以如果他要举荐某人的话，还是大概率可以成功的。
“哈哈，难不成你就如果不看好凌恒可以凭自己的能耐一举高中么？”唐顺之闻言打趣道。
唐顺之虽然品级比卢镗低，可作为巡抚本就掌一府军政大权，再加上崇文抑武的思想作祟，他说出来的话甚至要比正一品的卢同知更有分量。
卢镗考虑了下，沉声道：“是我考虑不周，凭你那弟子的本事，怎么也能考个翰林官出来，肯定还是希望走正途出身，脚踏实地的做官。”
“不过只要他能解决。”卢镗顿了顿，对已来到桌前的范凌恒道：“……只要在老夫能力范围之内，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范凌恒看着言笑晏晏的唐顺之和一脸严肃的卢镗满脸问号。
“这什么跟什么？怎么这老头上来就要满足我的愿望？难不成他是从油灯里搓出来的灯神吗？”范凌恒胡思乱想着坐到几人对面。
这时在他对面的总共有四个人，分别是唐顺之、卢镗、谭纶和戚继光，范凌恒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前世在校招时的面试。
嗯，如果这是面试，这几位怕是明朝中后期最豪华的武将面试官了。
唐顺之见他目光飘然，还以为范凌恒紧张，笑着安慰他道：“凌恒，你莫要瞎想，喊你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范凌恒回过神，看着自家先生关心的眼神，老脸一红，天可怜见，他可不是因为紧张跑神，而是考虑到如果这几个人真的在后世面试的场景会是个什么样子来着……
他轻咳两声遮掩尴尬道：“咳咳……先生请问。”
“上次你说你家的棉布的质量能比得上松江一地的白棉布，而且还能比杭州普通的棉布更便宜？”
松江府土地大半种植棉花，同时，松江乡、村内里几乎家家都投入了纺织活动。
“棉布寸土皆有”、“织机十室必有”便是对松江的形容，而且松江的白棉布一匹（注1）折银三钱，三梭布一匹折银达六钱一分。
杭州市面上的普通棉布是两钱一匹，但质量上不如松江布紧实。
“对，学生所在范氏宗族以白棉布著称，在纺织一道已经深耕数百年，织出来的棉布不仅质量上可以和松江布媲美，而且对外售价也只有它的一半。”范凌恒脸不红，心不跳，言之凿凿道。
反正这些人对范氏了解都不是很深，还不是他说什么人家就信什么。
“此话当真？”卢镗不禁激动道。
旁边的谭纶和戚继光的目光也满是兴奋。
“嗯，卢同知，前几天范氏从潮阳来了两艘货船，共卸下白棉布六万匹，您若不信，可以跟着小子一起去看一看。”
布织出来的好不好，关键在于纺出来的纱，范凌恒拿着自家产的布料对比过松江布，虽然用珍妮机织出来的纱线比手工织机织出来的纱线更粗，但更粗的纱线便代表着越结实、耐磨。
而这些恰恰是普通老百姓最需要的两个特点。
要知道，在范凌恒的记忆中，他小时候从来没有过新衣服，全都是穿哥哥的旧衣服，对于大多数贫穷百姓，一件衣服，只要还能穿，就会一直穿下去，直到缝补都不行，才会考虑丢掉。
谭纶思考了下，缓缓问道：“刚才你说范氏这六万匹布，是准备以一钱五的银子售卖？”
注1：明朝的一匹布长13米左右，宽1.4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