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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黑暗中走着,威利看到一个邮局。他想:“我明天一定要找回来。”

博杰·纳拉亚说他的祖上都是农民。十九世纪末的一场大饥荒把他们从自己的村庄里赶了出来。他们属于一个低等种姓。他们去了一个英国人建造的铁路新城,他的祖父在那里找到了活计。他父亲念完了书,在国家交通部门找到了一份工作。他则成了一名会计。他母亲的家族有着与此相似的历史。他们都受这教育。他们是乐工。但他们都属于那个低等种姓。

威利说:“你告诉我的是一个成功的故事。那你为什么要参加革命运动?为什么要抛弃一切?你已经是中产阶级了。你和你的家庭的境况只会越来越好。”

博杰·纳拉亚问:“那你为什么要参加革命运动呢?”

“是个好问题。”

博杰·纳拉亚有点儿被激怒了,说:“我问你为什么?”

威利一反先前的闪烁其词及其所暗示的社交距离,说:“说来话长。我想这里面有我的一生。我想世界就是这样被创造出来的。”

“我也这么想。对于有感情的人而言,事情绝不能被割断和抹去。你买了一台机器,就会拿到一本使用说明书。人可不是这样。我为我的家庭感到骄傲,为他们在这一百多年里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但同时,你要知道,以前听说哪个地主被干掉了,我的心里就会乐开花。我希望封建地主统统被干掉。我希望他们全部被吊起来,直到骨肉分离。”

威利想起了约瑟夫说过的话。

博杰·纳拉亚说:“而且我不要其他人动手。我要自己来。我要他们在临死前看着我。我要看到他们眼睛里的惊奇和恐惧。”

威利想:“这是真的吗?或者他只是想让我印象深刻?”他仔细端详着这个肤色黝黑的男人,努力想象他的家人,想象他们无助的过去。他说:“我想,把你祖上逐出乡村的那场饥荒,同样也把我的曾祖父,我父亲的祖父,逐出了古老的寺庙。这难道不奇怪吗?我们之间的关联要比我们认为的亲近得多。而且我几年前发现,路德亚·吉卜林写过一个有关那场饥荒的故事。那是一个爱情故事,英国式的爱情故事。”

博杰·纳拉亚对此毫无兴趣。他们往皮匠街走去,然后脱了衣服等待漫漫长夜过去。威利被关在这个充斥着陌生的感觉、气味和畏惧的房间里,不过他坚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适应这里的日子,把它当作一个完整的世界,在其中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他找到了去邮局的路。在原来那张航空信纸上——那时他划掉了坎达帕里的名字,并且不敢再写下去——他继续写那封没有写完的信:

<blockquote>

我觉得身边这些人是我们谈过的那个人的敌人。我现在身不由己。我要在这里待两个星期。回信请寄到这里的存局候领处。这封信到你那儿要一周。我收到你回信又得一周。我只有靠你了。

</blockquote>

中午他和博杰·纳拉亚一起去了市场。中午的食物要比晚上的新鲜。他们吃得津津有味,饭后又在城里溜达了一圈,博杰·纳拉亚又讲了一些他的经历。威利不必再去探究了。

博杰·纳拉亚说:“我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就认为我应该辍学参加游击队。我那时候常常和几个朋友一道去看城外的坦克。我想这是因为我的背景。但其实我一直喜欢绿色,喜欢草地和树林。世界就该是这样的。我们那时候经常谈论以后要做的事,谈论参加游击队。但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着手去做。我能想到的只有去接近我们的一个老师。可他说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帮我联系游击队。最后他联系上了。有一天,市工程部的一个人来学生宿舍找我。他和我约定了日期,带我去见我想见的人。我答应他和我的朋友们一道去。但到了那天朋友们一个都没有来。他们太害怕了,太世故了,太吝惜生命了。于是我就自己去了。开始就是这样。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结果就是这样?”

“结果就是这样。我失去了几个朋友。过了六个月我才习惯这种生活。我也不能再开玩笑了。革命运动不容你开玩笑。你不能和农民开玩笑。他们憎恨玩笑。有时我甚至觉得,如果他们认为你在逗他们玩,就会杀了你。你必须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如果你习惯用别的方式说话,那可就麻烦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每天十卢比。有博杰·纳拉亚做伴,也不是过不下去。但是他们的钱越来越少,没有人送来后续的钱,也没有任何指示,威利开始担忧。

博杰·纳拉亚说:“我们现在得把钱分配一下。还剩三十卢比。每天得花五卢比买吃的。如果我们开始这么做了,每天十卢比的日子就会显得很奢侈。这个办法应该不错。”

“你看他们是不是已经把我们给忘了?”

“他们没有忘记我们。”

到了第十五天,每天五卢比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天,威利去了趟邮局。萨洛姬妮的信正等在存局候领处。一看到那枚德国邮票,他的心就提了起来。

<blockquote>

亲爱的威利: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想,当一个人筹划一些远距离的事情的时候,交流总难免出错。我不知道该由约瑟夫还是其他什么人对此负责。如你所知,革命运动发生了分裂,现在,你周围都是些狂热分子。在每一个地下运动中,我是说每一个地下运动,都会有犯罪。这我见得多了,所以我很清楚。你在这里的时候我本该告诉你的,但我想你是聪明人,自己能发现,也知道到时候应该怎么处理。我没必要叮嘱你当心。你身边有些人是运动中人人皆知的实干家。也就是说,他们杀过人,并且还会再去杀人。他们喜欢自吹自擂,也很野蛮。可安慰的是,你们你所投身的始终是同一项事业,也许有一天你能够过来加入到坎达帕里这边。

</blockquote>

他把信揉成一团,连同那枚珍贵的德国邮票,扔进了市场外一堆霉湿腐烂的垃圾里。到了市场里,博杰·纳拉亚说:“我们明天就没钱用了。”

威利说:“我想他们是把我们给忘了。”

“我们得表明我们是有办法的。我们吃过饭就得去找工作。这种地方应该有临时工作可以做。”

“我们能干什么呢?”

“这倒是个问题。我们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但我们会找到活儿的。”

他们就着树叶盘子吃了点儿米饭和木豆。离开市场以后,博杰说:“你瞧。几英里之外,空中有黑烟。是烟囱。肯定是制糖厂。现在是榨甘蔗的季节。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走到小城边缘,穿过城乡结合部,走向那家制糖厂,一路上只见烟囱越来越高。一辆辆满载甘蔗的卡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在他们前面是同样满载甘蔗的牛车。工厂院子里一片混乱,但他们还是找到了管事的人。博杰·纳拉亚说:“我去说吧。”五分钟后他回来了,说:“我们拿到活了,干一个星期。晚上十点到凌晨三点。甘蔗榨过后,我们去收拾湿甘蔗渣,还要把湿甘蔗渣送到晾干区。甘蔗渣晾干后他们会拿去作燃料。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十二卢比一天,比法定最低工资低得多。你在柏林连杯咖啡都买不到。可惜现在我们不是在柏林,在某些情况下,你没有争辩的余地。我跟工头说我们是从别的国家逃来的难民。我这么说是为了告诉他,我们不会给他惹任何麻烦。现在我们得走回皮匠街,为了晚上的劳作好好休息。晚上再过来,明天早上回去,都要走很长的路。”

于是在威利看来,皮匠街的房间又变了,变成了卖苦力前的休憩之所。第二天清晨快六点钟的时候,威利和博杰·纳拉亚在夜色中返回,就着公用龙头(幸好这个时候还有水)洗去满身黏稠的甘蔗残渣,像精疲力竭的野兽般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威利不时醒来,感到劳累过度的身体一阵痛楚,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工厂院子里幽暗的灯光和那些衣衫褴褛的蟋蟀人,他的工友,对他们来说,这样的赶夜工可不是什么轻松的玩笑、偶然的小插曲,或是打破常规的意外,而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他们的侧影令人毛骨悚然,头顶一小篮甘蔗渣,缓慢地移向晾干区宽阔的水泥平台,然后拎着空篮子折回;远处还有些人正在把晾干的甘蔗渣投进工厂的火炉,甘蔗渣升腾起瑰丽的青绿色火焰,淡绿色的火光映照在那些瘦小黝黑的躯体上,明亮却显得浪费:大约六十人干的活,十个人用手推车就能在同样的时间内干完,而两台简单的机器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掉。

下午一点钟不到他就醒了,看着手表的时候,他觉得这块劳力士就像是对另一个世界的一种回忆、一种需要。博杰·纳拉亚还在睡。威利不想吵醒他。他一找到时机就溜出皮匠街的房间去了城区。他带了航空信纸和一支派通水笔。他要找一个小城人称为宾馆而其实只是蹩脚咖啡馆或茶馆的地方。而博杰·纳拉亚是反对这种冒险的。威利找到了一家这样的宾馆。他要了咖啡和蒸米糕。一起送上来的还有两种酸辣酱和两种木豆,现在这几乎算得上奢侈了,虽然仅仅在一个月之前,这家宾馆还会令他不胜烦扰,因为这里到处都有苍蝇,它们什么都吃,远比人敏捷。精瘦的侍者,体格也就比蟋蟀人强那么一点儿,穿一身白色粗斜纹布长制服,浓密的头发油光闪亮。制服上几乎找不出一块不黑不脏的地方,特别是鼓鼓囊囊的侧兜周围,仿佛这种肮脏是周到服务与努力工作的标志。很显然,侍者每星期只有一套干净衣服,而这天临近周末。

侍者为威利擦干了大理石桌子,苍蝇仿佛被激怒了,成群结队地扑向威利和侍者的头发;威利拿出航空信纸开始写信。

<blockquote>

亲爱的萨洛姬妮:

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做这件事情完全是出于最单纯的心思和愿望:遵照你的教诲和我自身思想的激励,去做我以为正确的事。但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我觉得很困惑。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一项什么样的事业,而我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现在我在一家制糖厂干活,从夜里十点钟到凌晨三点,运甘蔗渣,每天十二卢比。干这种活和革命事业有什么相干,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把自已送到别人手心里去了。你大概还记得,我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跑到非洲去。我不想再做这种蠢事了,可现在我发现自己又错了一次。我和革命运动里的一个前辈待在一起。和他相处并不轻松,我想他和我相处也不轻松。我从我们同住的房间里跑出来给你写这封信。我觉得他就是你上次信中提到的那类实干家。他跟我说,农民不喜欢开玩笑,如果他们认定谁在开他们的玩笑,他们甚至会把这人干掉。我觉得他也是这样。他问我为什么要参加革命运动。我当然不可能三言两语就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于是我说“是个好问题”,就像我在伦敦或者非洲和柏林时会做的那样。他不喜欢这话,而我又不能一笑了之。我还对他犯了几个类似的错误,结果我就不敢跟他畅所欲言了,而他憎恨这个。他是我的长官。他参加革命已经三年了。我必须按命令行事,我觉得就这么几个星期,我已经莫名其妙地没了人身自由。我想逃走。我从柏林带了两百马克。我想可以去银行换成卢比,希望他们不会怎么怀疑我,然后就可以去火车站,回我们家的老房子。但是那也可能是一条死路。我可不想回去面对家里那些麻烦事。写这些话,我很难过。我不知道会在这个小城住多久,也不知道是否该让你再给我回信到存局候领处。我会尽早给你一个新地址。

</blockquote>

威利回到皮匠街的时候,博杰·纳拉亚还躺在他的帆布床上。

威利想:“我敢肯定他知道我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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