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就像破开黑暗的那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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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学毕业这年，我妈的第五次婚姻结束了。

她前后生了三个孩子，第一个是我，在我幼儿园时她第一次离婚，把我带在身边，不是因为爱我，是因为我是女孩，爸爸那边不稀罕。

在我小学四年级她第二次离婚，我初中二年级她第三次离婚，这两段婚姻里她各生了个男孩，都留给了男方。我高三时她第四次离婚，然后就是这第五次。这两次婚姻时她年纪大了，主要也是男方的孩子也都大了，所以她没再生孩子。

她自诩潇洒，对我来说只不过是自私的代名词。对婚姻不负责任、对孩子也是。

她自己一直卖服装，折腾着结婚生娃儿离婚再婚的同时店面倒是越开越大，所以虽然她为了尽量不影响到她的每一段婚姻，让我读的12年一贯制寄宿学校。但学费生活费倒是按时足额到位，我除了没人爱，生活方面倒也没受多少委屈。

因为不曾被期待所以我小时候多少有点自暴自弃，故意考很低的分、故意跟同学闹矛盾，这样老师会叫她来，总想着也许她会从此多关心我一点，只一点也好。但可惜，这一点点也是奢望。

我自然而然的成了一个学渣，按道理也应该会一直的渣下去。如果不是遇到他。

那天傍晚，天阴沉沉的，一丝风都没有。在读初一的我又一次在教导处被训斥劝诫的时候，另一边教导主任正和颜悦色的跟一个男生说着要保持状态，争取在下个月的高考中金榜题名，折桂蟾宫。

训我的老师先是疾言厉色后又苦口婆心的说了好多，看我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难免有些心灰意冷，他指指那个男生说：“人家回回考第一，你呢？回回倒数就算了，抄作业也算了，你现在都开始考试作弊了。你跟人家学学行不行？你这样下去就废了，废了，你知不知道？！”老师因为实在恨铁不成钢，声音难免大了些，情绪难免激动了些。

教导主任劝了几句：“老周，心脏不好，悠着点。我让徐行跟她聊几句。兴许他们年纪差不多，反而能听得进去。”说完使个眼色让我俩走。

我急着去吃饭，走的飞快。但当我听见他喊了声：“诶——”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这个点都去吃饭了，楼道里没别人。他在喊我？我迟疑了一下，转身看他。他高高瘦瘦，眼神清澈，灿若繁星。

“是去吃饭？一起去吧。”他说话的语气自然而然的，好像我们是熟识的朋友。

我们并肩走着，不紧不慢。我急性子，忍不住问：“我们也不认识，难不成你真要给我讲道理？”

他笑了，笑得很好看。他想了想，问我：“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跑？”

我一愣，心想他怎么料到的？我没打算听他给我讲大道理，听了半天了，耳朵不舒服。

他摇摇头说：“你让我讲我也不会啊。我只是想说，其实我小学那会也很淘气，成绩也不好。”

所以呢？我不解的看着他。

他说：“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好，爷爷奶奶溺爱，我总觉得我不需要努力就可以拥有一切。后来……因为一些变故，我拥有的好多都不再属于我，那时候我突然明白，只有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才可能永远属于自己。比如成绩，比如学历，比如能力。谁也抢不走。”

我有些懵懂，我知道他是在劝我上进，我只是不懂为何他只比我大五岁却显得比我妈还成熟！

他不理会我的疑惑，继续说：“如果你想逃离什么，先得让自己有独立生存的能力。”说完他呵了一声又说：“当然，如果你对现状很满意，那当我没说好了。”

后来他没再说什么，我也没再遇见他。也是后来，知道他考上了清北，是我们这个学校第一个考上清北的学生。他的照片被贴到了学校的每个宣传栏，我们初中部也不例外。

我从此记住了他的名字——徐行（xing）。我也听进了他的话，因为他有句话说的对，我确实想逃离，逃离将来回到我妈身边朝夕相对的生活。我不能在她身边，我也不能让她养我一辈子。

我开始努力的学习，成绩慢慢的好起来，很顺利的考上了一所重点师范大学，然后又幸运的在大四通过了我所在的省省会江城市某小学的入编考试。

谁敢想？曾经的学渣居然有一天当了老师，可以说，他就像突然出现在我黑暗生活中的一道光，不可思议的改变了我的命运。

在我妈妈努力寻找她的第六春的时候我上班了。单位已婚的女同事们都热心肠，我工作不到一个月，给我介绍对象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从未答应见过面。

因为我妈，我潜意识里总有些不愿意触碰爱情。我喜欢看书，我会喜欢“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境。我会羡慕“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深情。我会向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坚定不移。但是，一想到我离了五次婚的妈，仿佛一盆冰水浇下来，什么喜欢什么向往也没了。在我看来她不配谈爱情，那么我呢？我配吗？

我舍友兼我最好的朋友筱薇在师范大学女多男少的环境下居然前后谈了俩男朋友，不知该说她有魅力还是恋爱脑。可惜的是无论是本学校的文科男还是隔壁学校的理工男都逃不开最后分手的命运。

而我一直一个人。我其实有些害怕，怕自己会变成我妈那样的人。她游戏人生、把婚姻当成玩儿似的，可她生的孩子们呢？我如此，我那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们在后妈的手里讨生活，难道会容易？所以我告诫自己，不要轻易靠近、不要轻易相信、不要轻易说爱、不要轻易结婚、更不要轻易生孩子……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会想起他，想起那年初夏，他认真的的与我说话、想起他清澈如泉、灿若繁星的眸光、想起他如春日暖阳般和煦而好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