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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夫轻轻叹了口气“时睡时醒，热症还没退。”
温季一听他这语气，眼圈又是一热，忙快眨了几下眼。
赵大夫见他这样，忙道“不过今天已经能进药了，侯爷身上系着大耀的气运，一定能挺过来的。”
温季哽咽了一下，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多谢大夫，您先去歇会儿吧，侯爷这里我来照顾。”
眼看这好几天没阖眼的小娃娃又往床边坐下，赵大夫张了张嘴想劝，最后还是作罢出去了。
温季坐在床边，把拧得半干的布放在温元皓额头上。
月光从窗口倾泻在温元皓的脸上，映得他脸色更加惨白。
他浑身上下缠满了纱布，即便是在高热不退的情况下，呼吸间胸口的起伏都微弱得难以察觉。
温季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
十天前，有一名老翁带着一封信找到大耀军营，说是知道当年温夫人真正的死因。
温元皓在营帐里独自接见了老翁，帐帘再被掀开的时候，那名老翁便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没有人知道两个人在营帐里具体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侯爷心里有事。
老6为的几人问了几次，温元皓最后便只说此人妖言惑众，已经就地诛杀，让当场所有人不得再提。
当夜李源便率西洋人起突袭，交战间，温元皓一时不查，差点被敌军的炮火流弹击中，尽管侥幸逃过一死，还是被爆炸波及，炸成了重伤。
温季到现在都忘不了在死人堆里把他挖出来的时候，自己心脏都要停跳的感觉。
一方面，他从小在温府长大，跟在温谨言身边，将他们二人视作兄父。
另一方面，他又是同所有人一样，从来觉得温元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天人，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看到他的濒死的模样。
直到那时候，他才突然有了这人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的认知。
若不是温季身为暗卫向来耳力异于常人，若不是当时知道温帅被重伤之后大耀将士群情激奋，李源和他身边的西洋人没来得及开那最后一枪便不堪火力撤退了......
只怕从此，大耀战神便真的就此陨落了。
体无完肤根本足以形容温元皓当时的惨状。
他离炮火的落点太近，浑身的盔甲都被烧融了大半，清创的时候黏在皮肉上，用力一扯便会带下一大块血肉。
可即便如此，整个清创的过程温元皓始终一声没吭。
除了还有一些细不可查的气息，他已经完全同一具尸体无异了。
好在正如赵大夫所说，温元皓身上系着大耀的气运，前面的几天里他气若游丝，甚至呼吸还停过两次，却在两天前奇迹般开始好转了。
虽然到现在还没醒来，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温元皓现在的呼吸绵长虚弱，温季盯着他胸腹的位置看了许久，直到看到那起伏微末的弧度，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哑着声道“侯爷，李源那边的弹药补也已经到了，如今相比之下，我们反而不占优势了......”
当时为了救出温元皓，大耀军顾不上计算火力，不过须臾之间，便几乎打空了近两整天的量。
尽管后来后方的补给及时送达，但期间被迫休战，还是让李源多争取了一些时日，等到了他们的新一轮补给弹药。
眼下李源看准了大耀军如今群龙无，便趁机好一番强压，拿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没日没夜地打，照这么下去，肯定是他们要先一步弹尽粮绝了。
实在不行，到时候带着侯爷跑路算了。
温季心里木然地想。
可当他低头看到温元皓那张脸，又无力地叹了口气——要真那么做，温元皓醒来的第一件事绝对就是先把自己军法处置了。
他正在这里唉声叹气，完全没有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温元皓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愣好半天，才慢慢聚焦能看清东西，可除了眼睛能动，其他部位就像是脱离了自己掌控。
他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耷拉着脑袋，看着有些眼熟，想了好半天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叫了一声“......温季。”
他觉得自己是叫了，可耳边却什么都没听见。
坐在床边的青年猛地抬头看向他，浮肿的脸上嵌着一双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多半已经笑出声了。
他看到温季脸上狂喜，一副想扑上来，又不敢的样子。
看到他上下嘴皮迅翻动了几下，然后风似的跑出去了。
温元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大概说了一句“侯爷你终于醒了”。
除此之外......
温元皓重重闭上眼。
看来，自己好像听不见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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