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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诺弗克之旅最奇怪的地方是,当我们回去以后,几乎什么也不提。那一阵子,四处流传各种有关我们私底下计划的谣言。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保持沉默,直到最后所有人失去了兴趣。

至今,我还是不太确定当初我们为何如此,或许大家觉得这件事说与不说要看鲁思的主意,对外透露多少消息必须由鲁思决定,我们得先等候她的指令。鲁思或许因为本尊的事实而觉得不好意思,也或许是喜欢保持神秘吧,对于这个话题从头到尾守口如瓶。就连面对我们这些自己人,也尽量不提。

环绕在这种神秘的气氛下,我也比较能够不去向鲁思提起汤米送我茱蒂.布里姬沃特录音带的事。我不是刻意隐瞒事实,录音带一直摆在我的收藏区,也就是壁脚板旁边、一小堆一小堆物品当中的一迭区域。不过我也的确时时刻刻注意不让录音带离开收藏区,或是被摆在最上层。有几回我真的很想告诉她,那样的话我们两个人就可以拿这卷录音带的音乐作为背景,共同回忆海尔森的往事。但是,一旦距离我们从诺弗克回来的时间越长,而我越是没有提起,这个秘密就越让我觉得有罪恶感。当然,过了很久以后,鲁思还是发现了,她发现的时机比现在更糟,不过,人的运气有时就是这样。

春天来临时,越来越多学长姊离校开始接受训练,虽然他们像往常一样保持低调地离开,但是到了最后,人数越来越多,实在很难教人不发现。我不确定当时看到他们离别的场面,一般人内心作何感想。但是,我想,大家心里或多或少总是有点儿羡慕准备离开的人。感觉他们像是前往一个更广阔、更刺激的世界。当然,他们的离开无疑地也增加了我们心中的不安。

后来应该是四月左右的时候,爱莉丝是我们这群当中第一个离开的人,不久以后,高登也离开了。他们两个都是自己主动要求开始接受训练,离开的时候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但是在那之后,对我们这一票人来说,这里的气氛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很多学长姊似乎也受到其他人离开所引发的骚动影响,或许也算是直接影响的结果,到处谣传着克莉丝和罗德尼在诺弗克提到的事情,据说某个地方的乡下,有学生表示彼此相爱因而得到缓期,这回听说的少数几个学生和海尔森并无任何关联。我们五个一起去诺弗克的人照样避开这些话题,就连之前总是这类话题的中心人物克莉丝和罗德尼,这次听到同学窃窃私语,也只是尴尬地转过头去。

这个“诺弗克效应”同样发生在我和汤米身上。原本以为等我们回去之后,一定会找个什么机会单独相处,继续交换关于汤米那个画廊理论的意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什么也没讨论过,甚至汤米自己也不想提起,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唯一的例外,我想是某天早上我们在鹅舍,汤米拿假想动物给我看的时候。

※※※

取名鹅社的谷仓位于卡堤基的外围,屋顶严重漏水,加上前门铰链损坏,所以无法使用,只有情侣会在气候比较温暖的几个月份,成双成对偷溜到这里来。那时,我已经开始一个人长时间散步的习惯,应该是刚要出门去散步的时候,才经过鹅舍,便听见汤米叫我的名字。我转过头去,看见光着脚的汤米姿态笨拙地站在大水坑包围的一小块土地上,一只手撑在谷仓墙壁以保持平衡。

“你的橡胶靴怎么了,汤米?”我看着汤米光着脚,身上穿着平常那件厚毛衣和牛仔裤问道。

“我正在……妳知道的……我正在画画……”汤米笑了笑,举起一本黑色的小笔记本,笔记本和凯弗斯平日巡视拿的十分近似。那时距离诺弗克旅行已经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我一看到笔记本,立刻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不过,我还是等着汤米先开口:“卡西,如果妳想看,就给妳看。”

汤米带着我走进鹅舍,跨过凹凸的地面。原本以为鹅舍里面很暗,却没想到强烈的阳光透过天窗照了进来。摆在墙边的是去年前后被拿来丢在这里的各式家具,如:破损的餐桌、老旧的冰箱之类的东西。汤米之前应该已经来过这里,我们从外面走到中间一个黑色塑料皮破了洞、曝露出填充物的两人座沙发旁边,我猜刚才我经过的时候,他就是坐在这沙发上画画。他的橡胶靴子倒在一旁,从靴子里露出了足球袜的一角。

汤米跳回沙发上,摸了摸自己的脚拇指。“不好意思,我的脚有点儿臭。刚才我想都没想就把鞋袜全脱光了,我大概是割到了,卡西,妳想看看吗?鲁思上星期看过了,所以我也一直想让妳看看。除了鲁思以外,没有别人看过。来看一下嘛,卡西。”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汤米的动物。当初他在诺弗克告诉我这些动物,我心里所想象的,是小时候那种缩小版的图画,所以当我看到笔记本里每只动物画得如此精细,真是吓了一跳。事实上,我花了一会儿,才看出这里面画的是动物。这种感觉就像我们掀开收音机的后盖,看到里面小小的管线、繁复交织的线路、小型的螺栓和动轮。这些动物画得过于精细准确,以致必须把画本拿远一些,才知道原来那是犰狳或是一只鸟。

“这已经是第二本了,”汤米说,“没有人看过第一本!我隔了一段时间才继续画下去。”

此时汤米又坐回沙发,拉了一只袜子套在脚上,故意装出轻松的语调,但我知道他急着知道我的反应。即使这个时候,我还是无法真心赞美他的作品。或许部份是因为我担心这些艺术创作可能又会给他惹上麻烦,但也可能因为我眼前所看到的和以前监护人在海尔森教导我们的不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予评价。

我只说:“天啊,汤米,画这些东西一定需要非常专心吧。真是教人惊讶,你在这里还能将这些小东西画得这么清楚。”然后,大概因为我心里仍在挣扎着该说些什么话,我轻轻地翻看他的画本说:“不知道夫人要是看到了会说什么。”

我说话的语调诙谐,汤米也只是窃窃地笑了一笑,但是我们之间有种以前没有的气氛。我继续翻着笔记本,没有抬头看着他,差不多画了四分之一本了,要是刚才没有提到夫人就好了。

我听见汤米说:“我觉得,在夫人有机会看到这些作品之前,我还得再加点儿油才行。”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暗示我得称赞这些作品,但是看到这里,其实我渐渐被眼前这些奇奇怪怪的小动物所吸引。在眼花撩乱、金属般的外表之下,他们有种讨人喜欢、甚至脆弱的特质。记得汤米之前在诺弗克说过,他在创造这些小动物的时候,总是烦恼着它们该如何保护自己,该怎么拿住东西,现在看到它们,在我心里升起了同样的担忧。即便如此,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却让我无法说出任何赞美的话。

汤米便说:“反正,我不只是为了那些才画的。我只是喜欢画。卡西,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要继续这样保密下去,说不定让别人知道我画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关系,汉纳不还是一直创作水彩画嘛,很多学长姊也都会做点儿什么。我并不是说要把这些画拿给每个人看,我只是在想,嗯,我没有必要再这样神秘兮兮的吧!”

听到这里我终于能抬起头来看着他,语气略为肯定地说:“汤米,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这些动物画得很好,真的,真的很好。说真的,要是你因为这样继续躲在这里,就真的太笨了。”

汤米没有回答,不过他的脸上出现笑容,像是自己想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我知道我的回答让他非常开心,之后我们似乎没再多说什么。没多久之后,汤米穿上了靴子,和我一起离开鹅舍。一切就如我所说,这是那年春天汤米唯一和我提到那个理论的一次。

※※※

后来到了夏天,距离我们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一年。卡堤基又来了一批的新生,搭乘着小巴士,和我们当初差不多,只不过没有一个是海尔森毕业的学生。就某些方面来说,这点倒是让我们宽心不少:我想我们一直担心,新的一批海尔森学生只会让情势变得更加复杂。不过,至少对我来说,没有海尔森的学生出现只是更加令人感觉,海尔森如今已经变得越来越遥远,维系我们以前这群学生的记忆,现在也一点一滴地消磨光了。这不只是因为汉纳开口闭口总是提到要学爱莉丝的榜样提早受训,或其他像是劳拉找到非海尔森毕业的男朋友,而是大家几乎已经忘了海尔森曾经和我们关系非常密切。

当然还有鲁思,常常假装忘记以前在海尔森发生的事情。好吧,或许多数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实在越来越无法忍受她的行为。例如说吧,有一次我们早餐吃了很久,餐后我们坐在厨房餐桌边,在场的人有鲁思、我,还有几位旧生。其中一个旧生提到了深夜吃干酪会影响睡眠,我便转过身对着鲁思说:“妳记得洁若汀小姐以前也是这样跟我们说的吗?”我只是顺口提了出来,鲁思其实只要微微一笑或点个头就行了,她却偏偏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好像我说的事情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似的。等到我向学长姊解释说:“洁若汀小姐是我们的监护人。”鲁思才皱着眉点了点头,彷佛她刚刚才想起我说的这个人是谁。

那次我没有和她计较。但还有一次,我就没那么轻松放过她了。就是我们晚上坐在外面一个破公交车亭的那次。当时我很生气,她在学长姊面前玩这套把戏是一回事,但当我们两个人独处,而且正说到严肃的话题,她又跟我来这一套,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当时我话说到一半,提到海尔森那条穿过大黄根区往下走到池塘的快捷方式向来禁止学生行走。鲁思却又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我搁着原先要说的话,对鲁思说:“鲁思,妳不可能忘记吧。别装蒜了,拜托。”

若不是我太过尖锐,让她下不了台──我本来可以开个玩笑,继续说下去就算了──鲁思应该就能了解自己的不合理,开始自我解嘲。但是我这样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当然她也就回给了我一个愤怒的眼光。“那又怎样?大黄根区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妳打算说什么,继续说下去就是了。”

时间有点儿晚了,这个夏天夜晚的天色越来越暗,最近下了一场雷雨,旧公交车亭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因此我满脑昏钝,说不出大黄根区有什么重要性。后来虽然我很快就放下这个话题,继续原先的讨论,但是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冷淡,这样的气氛更是无助于我们面对当前的棘手问题。

若要解释那天晚上我们谈话的内容,我得稍微回头说一说更早以前的事。实际上我得回溯到几个礼拜以前的初夏。那时我和一个名叫蓝尼的旧生交往,老实说,维系这段关系主要只是性行为。但是蓝尼突然决定开始受训,而且很快就离开了。这件事让我心里有点儿不安,这期间鲁思对我很好,不动声色地照顾着我,若是我的模样有点儿忧郁,她便设法逗我开心,也常常为我做些小事,像是帮我准备三明治,或是替我做部份的清洁轮值工作。

后来大约是蓝尼离开以后两个星期,我和鲁思两个人深夜坐在我的阁楼房间,一边喝着马克杯的茶、一边聊天,鲁思开始让我觉得,有关蓝尼的事情都变得非常好笑。蓝尼那个人不是那么坏,但是当我对鲁思说起他的私事,却样样都显得十分可笑,我们两个人始终笑声不断。后来,鲁思伸出手指上下翻了翻壁脚板旁边一堆一堆的卡带,她一边笑着,一边漫不经心地上下翻看。但是事后我突然有个念头,怀疑这件事并非偶然,说不定鲁思几天前就注意到了,甚至仔细地检查确认过,只是一直等待一个“突然看到”的最佳时机。几年后,我略略向鲁思暗示这个推测,她似乎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或许是我错了吧!总之,我在房间里每每提到可怜的蓝尼的某件小事,我们两个人便笑得合不拢嘴,突然间,笑声就像插头被拔了出来一样。鲁思侧躺在我的毯子上,在微光中看着我的录音带盒,接着茱蒂.布里姬沃特的录音带就在她的手中。鲁思沉默了一会儿,那段时间像是一辈子那么久,然后她说:“妳找到这卷录音带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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