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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人可能存在同胞相食的消息登上了报纸头条,但是古人类学家对于阿塔普尔卡人与周口店猿人的区别更为激动。阿塔普尔卡人颅骨上的凹处比直立人更大,他们的鼻子和颧骨也更接近现代人。古人类学家由此得出结论,一种新的人种出现了,他们把这种人称做“前人”。

前人的出现使得1907年以来的一系列发现有了意义,当时技工在德国的一处沙坑中翻出了一块奇怪的下颚骨。这一人种以发现地附近的一个大学城的名字命名,被称为海德堡人。海德堡人看起来很像直立人,但是他们的头更像现在的我们,有着又高又圆的颅骨,脑容量大约为1000立方厘米——比直立人800立方厘米的平均脑容量要大得多。看起来,80万年前猿人穿越旧世界进入寒冷的北方,遭遇了迥异的气候条件,结果产生了大量随机的基因变异,从而加快了进化的步伐。[4]至此,我们终于有了些无可争议的事实。到了60万年以前,当海德堡人登上历史舞台,北京人统治着周口店的栖息地之时,在旧世界的东方和西方存在着千差万别的人种:在东方有脑容量较小的直立人,在西方则有脑容量较大的前人和海德堡人。

说到大脑,容量并不是一切。阿纳托尔·法郎士(Anatole France)在1921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的脑容量并不比海德堡人大。但是,海德堡人看起来确实比更早期的猿人,或者与他们同时期的北京人要聪明得多。在海德堡人出现以前的100万年间,石器几乎没发生多少变化,但到了公元前500000年,海德堡人开始制作更薄也更轻便的石器,用软锤(很可能是木制的)打造更为精巧的石片,而且仅仅通过撞击石头制作石器。这意味着更好的手眼协作能力。海德堡人会制作更专门的工具,他们开始准备形状特殊的石核,并进一步加工成适当的工具。这意味着,在思考他们需要从这个世界得到什么,以及如何得到方面,他们比直立人进步得多。海德堡人能在海德堡这个北纬40度线以北很远的地方生存下来,这一事实本身就证明他们是聪明得多的猿人。

在距今41~67万年之间,居住在周口店的猿人变化很少,而西方的猿人在这一时期则持续演进。如果你深入西班牙阿塔普尔卡阴湿的洞穴,匍匐行进数百码(主要是爬行,有时也使用绳索),你会在一个40英尺骤降处进入名副其实的“万骨坑”——有史以来发现的猿人遗迹最为丰富密集的地方。在这里,自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已经发现了超过4000件猿人骨骼碎片,年代在距今56.4~60万年之间。这些骨骼大多数属于青壮年。他们在地下这么深处做些什么,始终是个谜,但和更早的阿塔普尔卡遗址一样,万骨坑也有着十分多样的人类遗骸。西班牙考古发掘者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归类为海德堡人,但很多国外学者认为,他们看起来更像另一种人种——尼安德特人。

这些最著名的穴居人是在1856年首次被确认的,当时尼安德谷(德语中称为Tal或Thal)采石场的工人们向一名当地教师展示他们发现的一块头盖骨和15块骨头(20世纪90年代的发掘工作从当时的废石堆中又出土了62块猿人骨骼碎片)。这名教师将这些残骨给一名解剖学家看,后者判定,这些骨头属于“日耳曼人以前”的时期。

阿塔普尔卡的发现表明,尼安德特人是在25万年间逐渐演化而来的。这可能只是一个遗传漂变的案例,许多不同种类的猿人同时进化,而不是由于气候变化或者扩张进入新的区域为一些变异体更快繁衍提供了条件从而取代了海德堡人。“标准的”尼安德特人在20万年前出现,在接下来的10万年之内,他们散布到欧洲的大部分地区,东至西伯利亚,但据我们所知,他们并没有到达中国和印度尼西亚。

尼安德特人和北京人有多大的差异?他们与东方猿人的身高大致相当,看起来更原始,前额倾斜,颏骨无力。他们有硕大的门牙,因为经常当工具使用而磨损。面孔前突,可能是为了适应冰河时期欧洲寒冷的空气。他们的鼻子很大。尼安德特人比北京人身材更为健硕,臀部和肩膀都更宽。他们同摔跤运动员一般强壮,拥有马拉松运动员的耐力,看起来似乎是凶残的斗士。

尽管尼安德特人的骨头比大多数猿人要重得多,他们还是经常受伤;如果为他们骨断裂的方式找个最近似的现代的例子,那就是职业骑手。由于10万年前他们不太可能从猛然弓背跃起的野马背上摔下来(现代马类直到公元前4000年才进化出来),古人类学家坚信,尼安德特人是因为搏斗而受伤的——既同彼此搏斗,也同野生动物搏斗。他们是专心致志的猎手,他们骨骼中的氮同位素分析显示,他们大量进食肉类,从中获取数量惊人的蛋白质。长期以来,考古学家怀疑尼安德特人吃的有些肉是通过同胞相食的方式获取的,就像北京人一样,20世纪90年代在法国的发现证实了这一点。发现表明,6个尼安德特人的骨骼和5只马鹿的骨骼混杂在一起。这些猿人和马鹿受到了同样的对待,他们被用石器切成小片,然后他们的肉被从骨头上削下来,最后他们的脑壳和长骨被敲碎以取出脑和骨髓。

迄今我强调的细节使得尼安德特人听起来和北京人相差无几,但他们其实有很大的差别。其中一点是,尼安德特人脑容量很大——比我们的脑容量还大,事实上,他们的脑容量平均在1520立方厘米左右,而我们的脑容量大约为1350立方厘米。他们的椎管也比图尔卡纳男孩要宽,这些粗大的脊髓赋予他们更为灵巧的手艺。他们的石器比北京人制作的更为精良,种类也更为丰富,有专门的刮器、锋刃和尖端。在叙利亚曾发现过一块石器的尖端,嵌在一头野驴的颈部,上面有柏油涂抹的痕迹,表明这曾是一个缚在木棒上的矛尖。石器上的磨损痕迹说明,尼安德特人主要用石器来切割木头,而木头很难保存下来,但在被水淹没的德国考古地点舍宁根,在堆积的野马骨旁,发现了4根雕工精美的7英尺长矛。长矛很重,被用于戳刺,而不是投掷。虽然尼安德特人很聪明,但他们还没学会互相协作使用投掷武器。

可能是因为尼安德特人要靠近恐怖的动物,所以他们身上才会留下骑手般的伤痕,但是有些发现,尤其是在伊拉克的沙尼达尔洞穴的发现,则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启示。一具骨架表明,一名男性在一条手臂萎缩、双腿变形的情况下生活了数年,他还失去了右前臂和左眼[在琼·奥尔(Jean Auel)的畅销小说《洞熊家族》(The Clan of the Cave Bear)中,作家塑造的主人公克莱伯——一位生活在克里木半岛的残疾的尼安德特部落精神领袖——就是以这具骨架为原型的]。在沙尼达尔发现的另一名男性,右踝因关节炎而致残,但他也挺了过来,直到因一处戳伤而丧命。有更大的脑容量无疑有助于虚弱受伤的人们自力更生。尼安德特人能够随意生火,很可能还会用动物皮制作衣物。同样,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身体健全的朋友和家庭的帮助,沙尼达尔人将如何渡过难关。即使最一丝不苟的科学家也赞同,尼安德特人——与早先的人类以及与他们同时代的周口店猿人相比——表现出了我们可以称之为“人道”的精神。

有些古人类学家甚至认为,尼安德特人硕大的大脑和粗大的脊髓使得他们多多少少能够像我们一样交谈。像现代人一样,他们有舌骨,这样就可以固定舌头,使得喉咙可以做发言所需的一系列复杂动作。但是,也有些学者持否定意见,他们认为,尼安德特人的大脑虽然硕大,却比我们的更长,也更扁平,所以负责语言功能的区域可能发育得不是那么完善。他们还指出,虽然只有三块颅骨,但相关区域还是残存了下来,看起来尼安德特人的喉在颈部很高的位置上,这意味着尽管他们有舌骨,但只能发出为数很少的声音。或许他们只能嘟哝单音节(我们可将之称为“我泰山,你简”模式),或者他们可以通过边打手势边发声表达重要概念,如“过来”、“我们打猎去吧”、“我们做石器/做饭/做爱吧”(我们可将之称为《洞熊家族》模式,其中尼安德特人有复杂的符号语言)。

到了2001年,遗传学似乎可以解决问题。科学家发现,一个英国家族三代人都患有一种被称为语音产生不能的言语障碍,他们都有一个变异的基因FOXP2。研究表明,这一基因为影响大脑处理语音和语言的蛋白质编码。这并不意味着FOXP2是“语言基因”:言语是极端复杂的过程,无数基因协同工作,其原理我们至今尚未完全明了。FOXP2基因之所以引起遗传学家的注意,是因为只要一处出了差错,整个系统就会崩溃。只要一只老鼠咬断了价值两美分的电线,我那价值两万美元的汽车就没法发动;FOXP2基因出了故障,大脑复杂的言语网络就运转不灵了。有些考古学家则认为,可能就是产生FOXP2和相关基因的偶然变异,赋予了现代人类语言能力,而包括尼安德特人在内的早前的物种都不曾拥有这一能力。

但是事情到了这里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众所周知,脱氧核糖核酸(DNA)是生命的基本构成,2000年,遗传学家们成功绘制出了现代人类的基因组序列图。但鲜为人知的是,退回到1997年,发生了类似于电影《侏罗纪公园》(Jurassic Park)中的一幕,德国莱比锡的科学家从1856年尼安德谷出土的一具尼安德特人骨架的手臂上提取出了古老的DNA。这实在是惊人之举,因为人一旦死亡,DNA便开始分解,在如此年代久远的材料上,只有少量碎片残存。据我所知,莱比锡小组并不想克隆穴居人,建一个尼安德特人公园[5],但在2007年,绘制尼安德特人基因组序列图的过程(于2009年完成)产生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尼安德特人也有FOXP2基因。

这可能意味着,尼安德特人像我们一样爱闲聊;也可能意味着,FOXP2基因不是言语的关键所在。总有一天我们会弄明白,但是现在,我们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关注尼安德特人互动的结果。他们生活的群体比早先的猿人更大,狩猎更为有效,占据地盘的时间更长,互相关心的方式也是早先的猿人所不能企及的。

他们也会慎重地埋葬一些死去的同伴,甚至可能还举行某些祭奠仪式——如果我们的解读正确的话,这意味着精神生活,这是最早的属于人类的最显著特征。例如,在沙尼达尔,几具遗骸明显是经埋葬的,有一个墓中的泥土富含花粉,这可能意味着,有些尼安德特人将他们亲爱的逝者的遗体安放在铺满鲜花的花床上。也有些考古学家不那么浪漫地指出,这个墓被老鼠挖成了蜂窝状,而老鼠经常将花朵运回它们的巢穴。

在第二个案例中,在罗马附近的奇尔切奥山,1939年,建筑工人发现了一个洞穴,这个洞穴在5万年前被大量落石封存。工人们告诉考古学家,在地上的一圈石头中间有一块尼安德特人的颅骨,但是因为在专家看到以前,工人们动过那块颅骨,很多考古学家对此存疑。

最后,还有在乌兹别克斯坦的特锡克塔什的案例。在那里,哈勒姆·莫维斯说,他发现一具男孩的骨架被五六副山羊角环绕着。但是,特锡克塔什的遗址满是山羊角,而莫维斯从未发表过关于该发现的计划或者照片,以说服怀疑者那些特定的山羊角组成了有意义的排列。

要想让这个问题尘埃落定,我们还需要更为明显的证据。就个人而言,我认为“无风不起浪”,尼安德特人确实有某种形式的精神生活。或许,他们甚至有像《洞熊家族》中的伊萨和克莱伯那样的女医生和巫师。不管那推断正确与否,如果我早前所说的时间机器能带你到沙尼达尔和周口店,你将看到东方北京人和西方尼安德特人真真切切的行为差异。你可能很难避免做出如下论断:西方比东方更发达。

当160万年前莫维斯分割线形成的时候,这可能已经是事实了,而10万年前这一定是事实。种族主义的长期注定理论的幽灵再一次抬头了:西方今天主宰着世界,是否是因为欧洲人是基因上占优势的尼安德特人的后裔,而亚洲人则是更为原始的直立人的后裔?

<h3>欧洲人的祖先和亚洲人的祖先</h3>

不是的。

历史学家们喜欢对简单的问题做出长而复杂的回答,但是这次,问题似乎真的是简单明了的。欧洲人并不是优等的尼安德特人的后裔,亚洲人也并不是劣等的直立人的后裔。大约从7万年前开始[6],一种新的人类——我们——迁移出非洲,并完全取代了所有其他人种[7]。这种人种,即“智人”,将其他人种一扫而空:现在我们都是非洲人了。当然,进化还在继续,从我们开始散布遍及地球起,两千代人之间,肤色、脸形、身高、乳糖耐受度以及无数其他方面都在发生着本土化变异。不过当我们认真研究的时候,这些方面都是细枝末节。不管你走到哪里,不管你做些什么,(群体的)人们总是大致相仿的。

我们这个人种进化并占领了地球,使得人类有了生物学意义上的统一性,这就为解释西方缘何主宰世界提供了基础。人类生物学上的统一性否定了这些基于种族立场的理论。但是,尽管这些过程至关重要,关于现代人类起源的许多问题仍然不甚明了。到了20世纪80年代,考古学家们知道,与我们相仿的骨架最初出现于距今15万年前左右的东南非。新人种与早先的猿人相比,有着更为扁平的面部,前额之下缩得更明显。他们较少用牙齿做工具,四肢更修长而且上面的肌肉更少,他们的椎管更宽,喉咙的位置更利于言语。他们大脑的凹处比尼安德特人要小些,但头盖骨更高,形状更接近于穹顶,这样就为大脑更大的语音和语言中心留下了空间,也更利于安放层层叠叠同时进行大规模运算的神经元。

骨骼表明,最早的智人可以像我们一样行走,但奇怪的是,考古发现表明,有10万年的时间他们顽固地拒绝像我们一样说话。智人的工具和行为很像早先的猿人,并且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是,早期智人似乎只有一种行事方式。不管考古学家们在非洲的什么地方进行考古发掘工作,他们总是获得同样的、不那么令人激动的发现,除非他们发掘的智人遗址年代在距今5万年以内。在这些年代较近的遗址,智人开始做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并且采取了许多不同的方式。例如,在埃及的尼罗河谷,考古学家们至少发现了6种风格完全不同的使用中的石器,年代在公元前50000~公元前25000年之间,而在此之前,从南非到地中海沿岸只流行一种样式的石器。

人类发明了样式。把石器这样切割,而不是那样切割,使一群人和他们的邻居区别开来;把石器以第三种方式切割,使一代人和他们的长辈区别开来。按照我们习惯的标准,改变是非常缓慢的。拿出一部用了四年的手机,不能拍视频,不能查地图,不能收邮件,这让我看起来像个老古董,但与过去的一切相比较,这种变化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回到家,头发染成了绿色,身体上又新穿了孔,他会告诉你,表达自我的最佳方式是装饰自我,但直到5万年前,似乎没有人这么看。后来,显然每个人都这么看。

在年代为公元前50000年之后的一个又一个非洲考古地点,考古学家们发现了装饰用的骨骼、动物牙齿,还有象牙。这些还是有迹可循的活动。其他我们所熟知的个人装饰形式,如发型、化妆、文身、服饰等,很有可能也在大致相同的时间出现。一个令人不快的遗传研究显示,生活在我们衣服中并吸我们血的体虱,在大约5万年前进化而来,像是给最初“时尚人士”的礼物。

“人类是多么伟大的杰作!”当哈姆雷特的朋友罗森格兰茨和吉尔登斯特恩来监视他的时候,他发出了如此感慨,“理性多么的高贵!禀赋多么的无穷!行动多么的迅捷,外形多么的可赞!举止多么像天使!悟性多么像上帝!”在这么多方面,人与猿人有多么不同。到了公元前50000年,现代人类的思想和行为与他们的祖先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似乎发生了某些异乎寻常的事情——如此深刻,如此神奇,以至于20世纪90年代平素清醒持重的科学家都开始使用浮夸的言辞。有些人说起了大跃进,还有些人说起了人类文明的曙光,甚至还有人说是人类意识的大爆炸。

尽管如此具有戏剧性,这些理论总是有点不那么令人满意。这些理论要求我们设想两大转变,而不是一大转变,即在大约15万年前,第一大转变塑造了现代人类的形体,却没有塑造现代人类的行为;到了大约5万年前,第二大转变塑造了现代人类的行为,而人类的形体却没有发生改变。最广为人知的解释是,第二次转变仅仅从神经方面的变化开始,重塑了大脑的内部线路,使得现代的言语成为可能,进而推动了行为的革命。但是这次对大脑内部线路的重塑包括哪些内容(以及为何颅骨没有发生相应变化),至今仍然是个谜。

如果说进化论科学为超自然力量的介入留有某些余地的话,某种超能力将一点神性之光吹入猿人迟钝的泥坯之中,显然就是在这里。当我年纪很轻的时候,特别喜欢亚瑟·C·克拉克(Arthur C.Clarke)的科幻小说《2001太空漫游》(2001:A Space Odyssey),以及斯坦利·库布里克(Stanley Kubrick)令人难忘、难有后继的电影版开篇的那个故事。神秘的水晶巨石从外层空间坠入地球,使得我们星球上的猿人在饿死灭绝之前跳跃式进化。夜复一夜,月球守望者,这个地球居民中的猿人首领,当巨石发送给他幻象并教会他投掷石块的时候,感觉到克拉克所说的“好奇的卷须状物沿着大脑未曾使用过的通道悄悄爬下”。克拉克写道:“他简简单单的大脑中的原子被扭曲,构成新的模式。”于是,巨石的使命完成了:月球守望者捡起一根丢弃的骨头,用它敲击一头小猪的脑袋致死。令人沮丧的是,克拉克眼中的人类意识大爆炸仅仅包括杀戮,以月球守望者杀死敌对部落的猿人首领单耳告终。读者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我们处于太空时代。

克拉克把他的2001年设置在300万年以前,可能是为了把能人发明工具涵盖在内,但是我经常感到,一块巨石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应是在完全现代的人类出现之时。到了我上大学学习考古学的时候,已经知道不应做此评论,但是这样一种感觉仍然很难动摇,即专业解释比起克拉克的解释来,要无趣得多。

在我读大学本科的那些遥远日子里,考古学家面临的一大问题是,他们还没有发掘出很多年代在距今5~20万年之间的考古遗址。自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新发现的积累,一切开始变得明朗起来,我们毕竟不需要巨石。事实上,大跃进也开始分解为一系列的向前蹒跚学步,跨越数万年的时间。

我们现在知道几处年代在公元前50000年以前的考古遗址,那里有令人惊奇的、看起来颇为现代的行为迹象。就以平纳克尔角为例,这一山洞在南非海岸,发掘于2007年。大约16万年前,智人移居这里。这本身就颇为有趣:早期猿人一般忽视沿海地点,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知如何在此找到食物。然而,智人不仅向海滩走去——这是极为现代的行为——而且当他们到了海边,他们足够聪明,会采集、打开并烹制贝类。

他们还把石头削成又小又轻的尖头,考古学家们将之称为似石叶,很适合作为标枪或者箭矢的尖端——这是北京人和欧洲的尼安德特人从未做过的事。

在其他的一些非洲考古遗址中,人们从事着不同的、但是看起来同样极具现代感的活动。大约10万年前,在赞比亚的蒙布瓦洞穴,人们在一组壁炉边排上石板,营造舒适的小角落,我们很容易想象他们坐在一起讲故事的情形。从非洲南端到北边的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甚至在非洲之外的以色列),在几十个非洲沿海的考古遗址中发现,当时的人们耐心地将鸵鸟蛋壳切割琢磨成小珠子,有些珠子的直径只有1/4英寸。到了9万年前,刚果卡坦达的人们已经变成了严格意义上的渔夫,他们会把骨头雕刻成鱼叉。然而,最有趣的考古遗址还要数非洲南海岸的布隆伯斯洞穴,那儿除了蛋壳制作成的珠子,考古发掘者还发现了一根有7.7万年历史的赭石棒(赭石是一种铁矿石)。赭石可以用来把东西粘起来,制作防水帆,以及各种各样的其他用途。但近来赭石特别流行的用途是画画,它能在树皮、洞壁和人体上绘制令人满意的粗重的红色线条。在平纳克尔角共发现了57根赭石棒。到了公元前100000年,大多数非洲考古遗址都有赭石棒出土,这很可能意味着早期人类喜爱画画。但关于布隆伯斯洞穴出土的赭石棒最值得一提的是,有人在上面刻了一个几何图形,这使得它成为无可争议的世界上最古老的艺术品——并且它是用来制作更多艺术品的。

在这些考古遗址中的每一处,我们都发现了一两种现代人类行为的蛛丝马迹,但并不是公元前50000年后我们熟悉的一整套活动。现在也没有很多证据表明,这些看起来极具现代感的行为是与日俱增的,它们逐渐累积,最终占据主导地位。但是考古学家们已经开始寻找答案,来解释这些走向完全现代人类的蹒跚学步,他们认为,这主要是气候变化所致。

地理学家们意识到,回溯至19世纪30年代,在欧洲和北美部分地区发现的蜿蜒数英里的碎石带,一定是冰盖推动碎石形成的(而不是像以前推测的那样由《圣经》中记载的大洪水形成)。“冰河时期”的概念由此产生,虽然科学家们要弄明白冰河时期为何产生,还要再过50年。

地球围绕太阳公转的轨道并不是标准的圆形,因为地球还受到其他星球的引力作用。在10万年间,我们地球的公转轨道从近乎正圆形(如同现在的样子)到椭圆形,然后再循环往复。地轴的倾斜角度也会发生变化,周期是2.2万年;地球围绕地轴自转也会呈现周期性变化,周期是4.1万年。科学家们将这些周期性变化称为米兰柯维奇循环,以计算出这些周期的塞尔维亚数学家米兰柯维奇(Milankovich)的名字命名。米兰柯维奇在“一战”被软禁期间,一笔一画计算出这些循环周期(这是个宽松的软禁,米兰柯维奇有充裕的时间在匈牙利科学院的图书馆中工作)。这些循环周期以极其复杂的方式互相作用,大约每隔10万年,在它们的共同作用下,我们从接受比平均量稍多的日照,全年日照分布稍有不均,到接受比平均量稍少的日照,全年日照分布较为均衡。

米兰柯维奇循环如果不是与其他两个地理趋势相互作用,它可能不会造成多大影响。第一个趋势是,在过去5000万年中,大陆漂移使得赤道以北陆地更多,北半球以陆地为主,南半球以海洋为主,这就扩大了日照的季节性变化效应。第二个趋势是,在同一时期火山活动减弱。(目前)我们大气层中的二氧化碳比恐龙时代要少,因为这一原因,地球——在很长一段时期内,直到不久前——逐渐降温。

在地球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里,冬季非常寒冷,两极降雪,雪水冰冻起来,但是一般来说,每年夏季太阳都会将冰雪融化。但是到了1400万年前,火山活动的减弱使得地球急剧降温,导致在有着大片陆地的南极,夏季的阳光无法融化冰雪。北极没有陆地,冰雪更易融化,但到了275万年前,气温已经降到了连北极也常年积雪的地步。这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因为一旦米兰柯维奇循环使得地球接受的日照更少,全年日照分布更为平均,北极冰盖就会扩张至北欧、亚洲和美洲,锁住更多水分,使得地球更为干旱,海平面更低,反射更多日照,气温进一步降低。然后地球便随着这一循环进入冰河时期,直到地球摇摆,倾斜,运转至更温暖之处,冰川后撤。

根据计算方式的不同,已经历的冰河时期的数目在40~50个,其中跨越公元前190000~前90000年的两个冰河时期——这是人类进化史上至关重要的几个千年——特别的严寒难熬。例如,马拉维湖今天的水量仅有公元前135000年时的1/20。更为严酷的环境必然改变了生存的规则,这可能解释了为何有利于智力发展的变异大量产生。这可能也可以解释为何我们发现的这一时期的考古遗址特别少,很可能大多数人类始祖死亡殆尽。事实上,有些考古学家和遗传学家估计,在公元前100000年左右,存活于世的智人可能仅有两万人。

如果这一新理论成立的话,人口危机会产生几大影响。一方面,由于基因库的缩水,更易产生大量变异;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智人群落变得更小,他们就更易灭绝,任何变异带来的优势也就随之消失了。如果(从这一时期数量极少的考古遗址看来)智人群落数也减少了,群落间相遇的频率就会降低,共用他们的基因和知识的机会也就更少。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设想,10万年间,在非洲恶劣难测的环境中,人类始祖的小小群落挣扎度日,勉强维生。他们并不常相遇,不常互相通婚,也不常交换物品和信息。在这些相互隔绝的群体中,基因变异层出不穷,有些产生了很像我们的人类,有些则不。有些群落制作鱼叉,有些制作小珠子,但大多数群落这两样都不做,灭绝的幽灵始终萦绕着这些群落。

这是智人的黑暗岁月,但大约7万年前,他们的运气发生了改变。非洲的东部和南部变得更为温暖和潮湿,这使得狩猎和采集更容易,人类同他们的食物来源一样快速增长。现代智人已经进化了10万年,经历了许多波折和灭绝危险,但是一旦气候条件改善,那些拥有有利的基因变异的人群就会更快速地繁衍,超过不那么聪明的人类。没有巨石,也没有大跃进,有的只是大量的性爱和婴儿。

在几千年间,早期人类遇到了一个转折点,这既是人口统计学上的转折点,也是生物学上的转折点。早期人类再也没有如此频繁地灭绝,相反,他们的群落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早期人类可以经常保持联系,共用他们的基因和知识。变异开始积累起来,智人的行为很快从其他猿人中分化出来。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东西方生物学差异的出现便指日可待了。

<h3>我们都是非洲人的后代吗</h3>

气候变化往往是很复杂的,当7万年前非洲东部和南部智人的家乡变得更为湿润时,北非则面临干旱。我们的祖先在家园范围之内迅速繁衍,决定不向北非散布。智人的小群落从今天的索马里出发开始漫游,跨越大陆桥到达阿拉伯南部,然后到达伊朗。至少,我们认为他们做到了。南亚的考古探索相对较少,但是我们认为,有些现代人类的群落也朝这个方向迁移,因为到了公元前60000年,他们已经到达了印度尼西亚,并乘船穿越50英里的开阔水面,漫游至澳大利亚南部的蒙戈湖。这些移居者的移动速度比直立人/匠人离开非洲时要快上50倍,与早期猿人每年35码的移动速度相比,他们的速度超过每年一英里。

在距今40万~50万年前,第二次移民潮很可能穿越埃及,到达西南亚和中亚,并从那儿进一步散布至欧洲。这些现代人类足够聪明,会制作精巧的石刃和骨针,他们用猛犸象的象牙和毛皮缝制合身的衣物并建造房屋,在西伯利亚这样一个寒冷的荒原上建起了家园。大约在公元前15000年,人类跨越连接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的大陆桥,然后/或者沿着大陆边缘作短程航行。到了公元前12000年,他们在俄勒冈州的洞穴中留下粪化石,并在智利的山间留下海藻。(有些考古学家认为,人类还沿着当时连接欧洲和美洲的冰盖边缘穿越了大西洋,但目前为止这仅仅是个推测。)

东亚的情形不甚明了。在中国柳江出土的一块完全现代人类的颅骨可能有6.8万年的历史,但是关于这一时间的确定还有些技术问题,没有争议的时间最多仅能上溯至公元前40000年。现代人类到达中国的时间是较早还是较晚,还有待更多的考古发现去证明[8],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到了公元前20000年,他们已经到达了日本。

不管新的人类到达哪里,他们看来都带来了大破坏。当智人到达的时候,那些早期猿人从未涉足的大陆有着丰富的大型猎物。最早到达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的人类,遭遇了400磅[9]重的不会飞的鸟和一吨重的巨蜥;到了公元前35000年,这些动物灭绝了。蒙戈湖和其他几处考古遗址的发现表明,人类到达那里的时间大约在公元前60000年,这意味着人类和巨型动物群共存了2.5万年,但是有些考古学家对于这一时间尚有争议,他们把人类到达的时间推后至距今4万年前。如果他们的说法成立,那么巨兽在人类到达以后十分可疑地迅速消失了。在美洲,1.5万年前,最早的人类移居者到达那里的时候,遇到了骆驼、大象和地面生活的大型树懒。在短短4000年之内,这些动物也全都灭绝了。智人的到来和巨兽的灭绝之间,存在着惊人的巧合。我接下去将述及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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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嗯也许是胃?
都市 完结 268万字
高手下山,邂逅女神开始所向披靡

高手下山,邂逅女神开始所向披靡

热狗大香肠
山上修炼数余年,下山入世即无敌。叶辰,人中龙凤,开局无敌麒麟肾。刚下山就邂逅倾城绝色,随后一顿操作猛如虎。事后倾城绝色看着桌子上的钱顿时火冒三丈。“混蛋,竟然拿钱侮辱我!”且看有着纯阳之体的猛男如何纵横花都。ps:简介无力,正文更精彩。... 《高手下山,邂逅女神开始所向披靡》
都市 连载 153万字
神豪从跑腿开始

神豪从跑腿开始

命中缺汝
【又名三界跑腿群】【无系统】在外打拼几年,人生低谷之时,林东突然进入了一个群,三界跑腿群。从此,人生开始了逆袭!跑腿成功,奖励一千万!跑腿成功,奖励一栋海滩全景别墅!跑腿成功,奖励一辆全景天窗跑车!……看着群里的大佬,林东两眼光。“帅哥美女,还有什么需要我跑腿的吗?我愿意为你服务!包你满意!”... 《神豪从跑腿开始》
都市 连载 39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