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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好意,我老婆子心领了。我老婆子如今虽不济,这把老骨头还能捱得上几年。”尹老太太将茶杯放下。

族长拈着胡须,脸上露出沉吟之色:“只是家中无主事之人,若是有事,弟妹却是难办了。我今儿前来,也不过是一个提议罢了。若是弟妹不愿,我也不再强求。族里之事,弟妹先宽心吧。那今儿便告辞了。”说完,族长起身告辞。

等到他们的身影全消失在了门外,尹老太太袖子一拂,茶杯哐当一声落了地。洛氏立刻跪了下来,一屋子伺候的人也都跪了。尹老太太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语薇,你随我来。”

桃华扶了语薇进了春晖堂,尹老太太出声道:“桃儿,你去让易嬷嬷把我的那件紫色团蝠长袄找出来。”桃华知道这两婆媳有话要说,便退下了。

屋里瞬间变地安静极了,只有袅袅的香萦绕在鼻尖。尹老太太低着头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如今这府里,就我们两个做主,族长之意你也听见了……”

“大小姐。”桃华给易嬷嬷传了话后,便往春晖堂的偏院走来,顶头看见了煜哥儿正被奶娘带着练走路。奶娘见到桃华,连忙请安。

桃华微微点了点头,上前来握了煜哥儿的手。煜哥儿见到桃华,嘴里咿呀地喊姐姐,扑到她的怀里:“姐姐看煜哥儿!”一句话说得倒顺溜。桃华心下一松,抱了他就往里屋走去了。

两姐弟就在东次间坐着。白芷便往后院来,顶头遇到了针线房上的吴妈妈来送东西。见了白芷,吴妈妈忙陪笑道:“白芷姑娘,可有一段时日没见着你了,越发出落的标致了。”

白芷面上的神情淡淡的,并不想与吴妈妈多说,故意大声道:“吴妈妈这些日子累着了,太太定是要赏你的。妈妈且别着急。”

旁边的几个小丫鬟闻言都悄悄地笑了,吴妈妈看着白芷走远的身影,低低地骂了一声,自去送东西不提。

却道白芷端了甜汤进了屋里,抬头就见桃华看着睡熟的煜哥儿出神,不由地心里一酸,上前道:“大小姐,甜汤已得了。”

桃华抬起头来,看着白芷,心念一动,指了面前的小杌子:“你且坐下,我有话同你讲。”

白芷坐了下来,只沾了那小杌子的三分之一。桃华的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甜汤,久久,才说了一句话:“如今府上如此,定是要放一批人出去的了。你可有打算?”

“我愿意一直在小姐的身边伺候小姐。”白芷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桃华将调羹放下,看着她:“我并不是在试探你。你和青荇服侍了我这几年,我自然知道你们是好的。你更与青荇不同,她的老子娘都在这府里,你却是孤身一人。如今父亲刚过世,家里暂且还不会有什么。今儿族长上了门,我想着,若是你有什么想法,趁着我还能做些主的时候,就替你做了主。”

白芷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眼里闪着泪花:“大小姐,我哪里也不想去。若是我走了,只留下青荇一个人在您的身边,您有事可又有谁可用呢?我从小被爹娘卖出来,您也知道我那个嫂子是个什么样的,我在这里头,有些脸面,她尚且是如此。我若是回了家,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说到最后,白芷已经泣不成声。

她的哭声惊醒了刚睡着的煜哥儿。煜哥儿睁开眼睛瞧了几眼,瘪了嘴也要哭。桃华忙哄他,对着白芷使了个眼色:“我已尽知了,你先下去收拾下吧。”

煜哥儿躺在桃华的怀里睡熟了。桃华看着他小小的翘着的嘴,心里叹了口气:若是煜哥儿如今有个六七岁,恐怕都好办一些。想到这里,她的思绪又转到了洛氏夭折的那个曜哥儿身上,再想到洛氏的肚子,心里却莫名地烦乱了起来。若是洛氏生个哥儿,这事儿恐怕才好办一些。煜哥儿的身份,终究是弱了些。

8司马昭心

族长上门的事情像是湖里被投入了一块石子,激起了一片水花,过后却沉入了池底。看着似乎平静了下来,可是每个人心底那一圈一圈的涟漪,却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的。

洛氏仍旧是住在春晖堂的偏院里。桃华自打知道了这件事后,并没有立即出面去劝洛氏,反倒是在次日早早地便去洛氏屋里了。

“娘。”桃华给洛氏请了安后,就走到洛氏的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洛氏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自打学了规矩后,桃华一向是叫自己母亲,从没叫过自己娘。洛氏看向了桃华,对上桃华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心里一松,将心事暂且搁下,拍了拍她的手:“可是有什么事情为难?跟娘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桃华低下头去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晌才道:“娘,我想搬到西偏院来。”

说是西偏院,其实却是和洛氏所住的屋子是连在一起的,明煜就被安顿在那里的。洛氏脸上显出惊讶,看向桃华的目光却是沉静了下来:“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是,女儿听到了一些事情。”桃华明明白白地回答,“关于祖母,关于您,关于尹家。”

洛氏眼里的目光闪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是清冷了下来:“桃儿,如今我们尹家并非没有后人。只是年岁小了一些。毕竟你父亲是朝廷命官,江苏这边的人事,我们家并不是任由拿捏的。”

桃华的眼里显着恳切:“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煜哥儿更是要注意着些。我,我实在是不放心煜哥儿和娘。再说了,父亲在的时候,那些官员就算不交好,也要卖几分薄面。如今我们家没人主事,与各人的交往有限。就算,就算有几家有心帮忙,也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求了人,终归,人还是得靠自己。”

洛氏眼角逐渐地湿润了:“桃儿果真是长大了,能想到这一层了。”

桃华垂下眼帘,半晌后抬起眸子,已经是蒙上了薄薄一层水雾:“以前有爹和娘在,桃儿自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只是如今家里遭此一难,却是半分差错也不能出了,无论是娘,还是煜哥儿。”

“好。”洛氏应了下来,将桃华揽进了怀里,目光却逐渐地深邃了下去。桃儿说的没错,不能再坐以待毙,有好些事情,要自己谋划谋划了。

桃华得了洛氏的允诺,给尹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便将此事说了。尹老太太听了,眼里稍霁:“姐弟姊妹之间,还是住在一处的好。”桃华听了,却没有开口,按照她的设想,最好是连凝华一处接了来。但是尹老太太和洛氏似乎都没想起这个庶女,桃华只得作罢。要洛氏接受一个儿子,已经费了这许多的功夫,再接一个来,只怕会……还是洛氏的肚子要紧。

得到了两大巨头的同意,桃华回了自己的屋子就开始着手搬家的事情。虽然只不过是短短几十丈的距离,却是从一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西偏院和洛氏的屋子毗邻,穿过后面的角门,再过了夹道,就是尹老太太的春晖堂正堂了。还是离两人越近越好,有什么事情,她也可以及早地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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