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深渊，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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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一闭便是瞬息之间，强大的气流让冥几乎睁不开眼，他的耳旁只有呼啸而过的疾风。
映入他眼帘的只有黑暗、黑暗于黑暗，再无他物。坠落，仿若被深渊吞噬，被黑暗同化。世上，再无此人······
时间一丝一秒地流逝，那是死亡的倒计时。冥只是咬紧牙关，闭上双眼，任由自己随风而落。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思绪被不断的加快，像是死前的冥想，记忆如洪水般涌现，像走马灯一样不间断的快变换。冥想起了很多，很多······家人、朋友、他那战场上的父母、不知在何处的妹妹们，他有太多太多的牵挂。他真的······真的不想死。
冥只是恨，恨自己的弱小。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己是如此的渺茫，如同沧海之中的水滴，万森之中的叶片。此时的他就如同自己曾经所鄙夷的蚂蚁一样，弱小无力。
命运啊，总是喜欢捉弄人，真是变化无常。冥在内心感慨：“这就是我的命运吗？无法违逆，无法抵抗······真是，世事无常啊。命运啊，真是可悲。”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曾经似乎有人对他说过：“未来和命运都在你的手中，怎么能放弃呢？”这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只是那个人的样子想不起来了，是那么的模糊，却又那么的清晰。真是令人熟悉的声音，可是记不起来了，或许永远也记不起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反抗？”那声音再度出现，又问。这一语惊得冥猛地睁开双眼，他似乎忘却了周围，忘却了自己，他早已是黑暗的一员。“是啊，为什么不反抗？”冥又蒙心自问。只有他知道苦涩的答案。
反抗对于现在来说，只是徒劳的无用功罢了。那是绝望，无比的绝望，冥所感受到的只有渺小的无力。此时此刻，连呼吸也不再那么重要了。那绝望让冥无心反抗，或许什么也不做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那绝望的滋味只由他一人孤独地品尝。
“真是可怜啊，什么也做不到，我，什么也做不到······”冥再内心苦诉，最后的安慰总是来自自我。内心本身终有不甘，此生回望依有悔恨。“真的，真的······好不甘心那！”也许冥早就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冥再度合上双眼，此时他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不，是一片黑暗。在他轻轻闭眼的那一刻，从他的双眼中流出几滴眼泪。那眼泪向上而飞，他向下而坠。
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向天空举起右手，他的手掌想抓住什么，握住什么。是泪珠？还是那名为希望的羽毛？他微微睁开双眼，泪水已湿润了他的眼瞳，仿若洗涤了灵魂，那眼神如此的清澈，写尽了对生的渴望。他的双眼映着天上的太阳，多么明亮啊，他的背后就是黑暗的深渊，是漆黑的恐惧啊，将他笼罩、吞噬。
冥望向天空，那里有云，和他的泪。寒风挟着泪水，呼啸着，朝着远方飞去，他吹走了泪水，吹走了忧伤，却吹不尽孤独与绝望。冥举着手，他想抓住，他要抓住，挽留那不存在的希望。此刻，已成永恒。
冥最后一次轻轻的闭眼，他的眼中已没有泪水。他将右手紧握，他已得到最后的答案。纵有怨和悔，初心仍不改。就这样随风而落，无影无踪······
片刻后，“咚”地一声巨响，宣示着一切的结束。但，真的结束了吗？
是黑暗在悄无声息地凝聚，仿若刚才什么也没有生，巨大的声响却惊不起一只飞鸟，因为这里根本没有飞鸟生存，有的只是黑暗，无尽的黑暗和那些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怪物。
这里很黑，明明是白天，却黑到一丝光亮也没有。谁也不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有一個人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来到了这里。
大量的暗元素再度凝聚，将黑暗中看不见的“尸体”融合在一起，渐渐地显露出人型。噢，可伶的孩子，你又死了一次，同样的那么凄惨。
来不及悲伤了，刚“复活”的冥又猛地睁开了眼，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尽管视觉没有什么作用，但他的其他感觉依然健全。冥清楚地感受到背后坚实的土地，噢，他还躺在地上呢。
又是一阵猛地头晕，让冥不禁双手压住头脑。“呃——啊——！”剧烈的头痛让冥连连呻吟。记忆突涌的感觉，那叫一个酸爽。
这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冥反倒清醒了不少。他睁着眼睛，躺在地上向上看去。虽然这和闭眼没什么两样，不过倒让他认清了现实。
好在冥的承受力还是很强的，除了刚开始突然的痛苦，之后他便没有再喊出一声，全凭意志抗了下来。稍微休息过后，他便理清了记忆。
他呆滞地望着天空，那里是一片黑暗。冥不禁在内心感慨：“我到底掉了多深？居然真的一底点光都看不见。”虽然黑暗峡谷的大名他早已听闻，现在亲身而至，还是惊叹不已，尽管他是被迫的。
这黑漆麻乌又鸟不拉屎的地方，黑到可不仅是伸手不见五指，而是连整个手都看不见。还能怎么样呢？冥已经心知肚明，这是绝境，是死境。逃？根本无路可逃。一个弱小的家伙本来连进场的资格都没有，难道还能退场？
压抑、苦闷与绝望，这黑暗比窒息更让人恐惧，忧与愁不停在冥的心头环绕。他苦闷又不解地想：“我怎么又活了？上天啊，真是开玩笑啊。”想到这里他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是无奈的、绝望的笑，“啊哈哈哈······”。
此时冥只有一个念头——与其被困在这里，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他笑，他大笑，他像失了心、了疯一般，只是躺在原地仰天狂笑。那些黑暗中的猎手蛰伏在看不见的“阴影”之下，这里就是它们最完美的狩猎场，若是声响可以吸引到谁，离死也就不远了。
不过突然他念头又不通达了，脑子里忽然又“响起”一句话：“就算是这样，也要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啊！不要随随便便就想着去死。”这斥责的语气莫名让冥十分怀念，他不想死了，他要好好地，活下去！尽管······看不到一点希望。
不知怎么的，冥突然从地上艰难地起身，站了起来。他感觉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我好像忘了什么，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或者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我要活下去，对！活下去。一定，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绝对，绝对不能再死了！那些我忘记的东西，我一定会，全部找回来！”
冥不再胡思乱想，他闭上双眼，开始用精神力细致地感受周围，这时已不再需要双眼。心中有眼，可观天地。
不知怎么的，冥感觉闭上眼睛后，色彩比睁开还多了几分。只是片刻，他就已经对周围了如指掌，这就是精神力强大的好处。“土地，石壁，没有生物，裂隙？安全······”冥在内心喃喃自语，现在正是要小心的时候，不说先前的大笑会引来什么，光是他散的魔力气息就会引来不小的麻烦，谁不喜欢捕食比自己弱的生物？所以冥也在尽可能收敛自己的魔力气息，只是希望不要遇到什么“鼻子”特别灵敏的生物，还有高阶魔物，它们的探知力可不是盖的。
一番探知过后，冥现这里还挺空旷的，至少比上层大多了。不过这里还不是谷底，该死的，这里凭什么叫谷？应该叫沟！以前就没有勇士来探索一下吗？噢，来的都回不去了，那没事了。这个深沟，不，深渊，居然还不是最大最深的那条，它还只是个旁支，鬼知道它有多深。
无光层，少说四千米深起步，冥觉得这里得有五千米深不止，反正上去是不可能了。那么还剩下最后一种方法。“下面么？”冥在心里想到，又用精神力感受着谷内的空旷。他能听到的声音，只有稀稀嗦嗦的风声，这里静得可怕，前不久他还能听到笑的回声，现在静下来后，才突然觉空无一物的宁静、幽谧。
冥刚刚踏出一步，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嗒”，声音不是很大，却依旧清晰，那正是他的脚步声。这一步很普通，很平常，甚至没有用什么力，但这一声却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立刻就引起了冥的警觉。冥心里一冷：“这里，太安静了。”
他缓缓睁开眼，四周依然是一片黑暗，冥还有点不死心，又望了望四周——黑暗、黑暗、还是黑暗。无果后，他又坦然合上双眼，心中默念：“人在黑暗中容易引情绪的恐慌，失去了视觉，双眼也就没什么用了，不如闭上眼，好好考虑后面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用暗元素侵蚀掉右衣袖的一段，当作布条把双眼矇住，简单做个眼罩，这样可以减轻心理上的负担，倘若睁眼便是黑暗，不如闭上眼寻求内心的光明。冥也正是这么做的。
无论是向上还是向下，亦或是呆在原地，存活的可能性都几乎为零。冥稍作思考，便决定向下走。他只不过是在众多不可能中选择了可能性最高的一个。向上爬，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而且现在他的困境比原先更加困难，难上加难如火上浇油，这个选择明显不行。如果只是停在原地，那和等死又有什么区别？这个选项肯定直接排除。虽然向下还要面临更多未知的风险，但也正是未知才有一丝看不见的希望。
上古时期，万族林立，不知在拉斐尔斯特大陆上建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传送阵，现如今，传送阵稀少的原由一是核心材料空间石的缺失，二是建筑之法的失传。倘若能在黑绝峡谷内寻到一处古传送阵，说不定就能借此逃出生天，但这无疑于大海捞针。美好的事物达多都是幻想罢了，而现实常常不尽人意，沉重而又痛苦地给你来上一记致命打击，将你的美梦彻底破碎，让你认清现实的残酷。
但尽管如此，也比没有选择好得多，可怕的不是未知的命运，而是你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不是吗？纵使希望渺茫，也要在绝境中奋力一搏。
冥已察觉四周并无危险，便不再犹豫，他静静地缓缓向黑暗深处走去。他走得很慢很轻，与第一步完全不同，他的步伐似轻似重，悄然无声。他轻轻地走去，不出一丝声响，仿佛他从未到来。
这一层恰巧是有“路”的，倾斜着向下无尽地延伸，坡度十分缓和，这“路”缓若平地，这“崖”陡若垂直。冥向前走时，有意向内侧靠近，但又不紧贴崖壁，一定的空间具有更好的防范效果。
这一走，便是一条不归路。下定了决心，就再也无法回头，冥就是如此。当冥踏入深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迈向死亡，这就是向死而生。
吾有一言：
黑绝谷风萧寒寒，冥若此生海茫茫。
纵使亡者叩鬼门，置之死地而后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