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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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亮带回来一个女人。
女人少说有两米高，李牵牛要仰着头才能看见她的脸。两道疤痕刻在她的脸上，一条在左眼下，一条在左腮处，使她的半边脸略显狰狞。不过她的右脸还算标志，尽管被晒成了深色。
相对于一般天生的大高个子，她的身材显得很匀称，倒像是一个普通的一米六五的女人等比例放大的一样。她也是身体异变之后才长了这么高的，李牵牛意识到。
女人进门就不避讳地扫量着自己，好像是一副满意的神情。王金亮也观察到了这一点，把一支编织袋扔到床上：“这是咱们和平区的福利背包，你先看着。我去跟楚队长商量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王金亮的住处也是那场地震后重建的，与开早会的大营一样，由过去楼房倒塌留下的建筑材料配上水泥粗糙搭就。不同的是，王金亮所处的战斗队住的是单间，而且隔音很差。
所以李牵牛能隐约听见那个高大女人和王金亮在外面的对话，她们在谈论自己。
王金亮似乎在提议“可以搭个线”。
女人的声音就更加清楚：“不用急，先让他在和平区过几天日子吧，干几天活，吃几天食，才能知道有个人愿意照顾他有多重要。”
…………
“今天下午就这么一个活儿，早干完早利索！谁敢偷懒就给谁一个大嘴巴子！开干！”喊话的中年壮汉拎着一柄大斧子站在树旁，他赤着倒三角的上身，称得上狼背蜂腰。
“爷们儿先给你们打个样！”壮汉抡起斧子，砍在那颗一人抱不住的大树根部，“吭”的一声响，斧头没入将近一捺深。
他没有停下，从树里晃出斧刃，又接连抡了好几下，砍得木屑飞溅。随着他抽出斧子向自己一瘸一拐得走来，李牵牛才知道这猛人原来是个瘸子。
“你跟老赵，还有王刚，你们仨一组。老赵，你教教他。”
见到这俩队友，李牵牛心里一拧，老赵一脸刻薄相，王刚干脆斜着一双不服不忿的带棱眼睛，瘪着嘴，蹙着眉，像是瞅谁都不服的样子。
斧子只有一把，三人轮流砍树，剩下两人负责据成长截。
想必是人参的功劳，干着干着，李牵牛就现自己力量比以往大了不少，身体协调性也有很大提高，而且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每次换班，他还有点意犹未尽，调动起的气血无从泄，甚至想多砍一会儿，堪称资本家的大宝贝儿。
但李牵牛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身怀特异时还是想要保持低调，免得招来麻烦。于是他还是表现出费力的样子，时常甩甩他那并不酸痛的臂膀。
“斧头放平，放平听不懂吗？”
“抡起来啊！你倒是抡啊！”
“度快点！就你这样，咱仨得磨蹭到天黑才能回去吃饭……”
刻薄的老赵喋喋不休，李牵牛心里不爽，但初来乍到还没弄明白这里的运作方式，不便作，只得闷头干下去，尽量拿嘴里不停抱怨的老赵当空气。
哪知李牵牛忍得了，王刚却忍不了了，只见他用特有的带棱角的眼睛斜了老赵一眼：“吵吵啥啊，你头一次砍树能比他快啊？”
“有你什么事。”老赵看起来不太想跟王刚起冲突，没再说什么。
但王刚显然不愿意放过他：“咱仨人一组，怎么没我事？你在这儿吵吵个没完，我不闹耳朵？”
附近的人都偷着耳朵向这边瞄，老赵比王刚大了十多岁，有些挂不住脸，犟道：“我就这急脾气怎么了？我着急我吵吵两句怎么了？”
“你着急？”王刚蔑笑一声，“你着急你咋不从肚脐眼里出来呢？”
附近听见王刚此话的人不由一起哄笑，老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其中的侮辱性调侃，涨红着脸噌地站起身，用颤抖的手指着王刚：“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王刚把手里的锯一扔，也随着慢悠悠的站起来，迎着老赵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开骂：“说你怎么了？你算什么东西？欺负软的怕硬的……”
周围伐木的和平区居民纷纷停下来看热闹，随着王刚条理清晰，表达流畅的谩骂，老赵的脸由红转青，他瞪着王刚，语气随着气愤而颤颤颠颠：“你要、要是有种咱俩，咱俩他妈单挑！”
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解，然而王刚直接扭头向着领头的壮硕瘸子喊道：“报告！我们俩申请单挑！”
领头的瘸子刚从远处走过来，听见这话也生气得吼过来：“别扯淡！要打回去再打！我也没权限批单挑申请，再说这离和平区好几里地，你俩死了谁给你们抬尸体？回去找你们组长去！”
“你等回去的。”老赵撂下狠话。
“你别回去就怂了。”王刚看都没看他，坐在地上继续锯树。
“别看了！干活！”瘸子命令。
众人又无精打采的干了起来。
不大一会，王金亮也来了，带着一群比工人还要肮脏疲惫多了的男人。这群人就是所谓的劳动队，李牵牛已经听说过了，说好听叫劳动队，说不好听就是奴隶队。
王金亮看到李牵牛，挤了挤眼睛，没说什么。他是战斗组，不用做普通工人的活，而是来监督劳动队的。
这群劳动队员一声不吭地来到这里，两人一组，扛起一截截木头，便又一声不吭地跟着王金亮返回和平区，大半个小时之后，再来重复上述步骤。
其中有个高个子，是末日之前李牵牛就认识的。这人叫张三，比他大几岁，曾是个闲散人员，进过看守所，酷爱在酒桌上讲述自己某日拎着把斧头欲意当街劈人的事迹。张三好像眼里只有那一截截的木头以及脚下的路，并没有看见李牵牛，或许用余光扫见了，也没认出来。
看见张三那瘦的不像样的体格，还有那只剩下麻木的眼神，李牵牛恍然一惊。他此时才真正打心眼里意识到，这世道真的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