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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其心可诛。
温谨言暗暗啐了一声，眼神忍不住往殿后看了一眼。
“上朝！”
人人听得耳朵都能起茧的两个字，却差点让底下这些人下巴砸到脚背上去，竟全部都忘了反应，愣了片刻，直到听到温谨言带头的第一声“万岁”，才手忙脚乱地跟着跪下行礼。
宇文曜在夹杂着各种意味的目光中的步履平坦，撩开衣摆在龙椅上坐下，大手一挥“众爱卿平身。”
群臣的心这下更是不禁一坠。这皇帝今天的样子不对劲，平日里他从来都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多说一个字都嫌累，边上的内侍官都练就了看一眼他的手势和眼神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的本事，今日怎么这么难得，连这惯常的口号都能让他老人家开金口？
商场谈判里，对手的一个细微表情动作都可能影响最终结果，宇文曜自认见的人也不少，是人是鬼不敢说一眼能看出来，多看两眼，也就能八九不离十，眼前底下这乌泱泱一片扫过去，这些人脸上的神真可谓是五花八门，精彩非常啊。
照例是例行公事的汇报。
之前是过了个年节，没什么事倒也是正常，眼下开年朝会也是开过的，中间时隔一个多月，要是再说全都没有奏报，岂不是在昭告所有人自己尸位素餐，庸碌无能吗？可当真要报，又实在没几个正经事，所以来来回回“汇报”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无非就是把之前递上来的折子里的那些车轱辘事再拿出来嚼吧一边，生怕皇帝陛下不认识字似的，一点一点细心解释，听得宇文曜实在忍不住了，干脆不遮不掩地打起了哈欠。
眼看皇上露出熟悉的倦怠疲态，底下大部分人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倒是松了不少，也就纷纷收起了这硬着头皮强打精神的姿态，全都成了锯嘴的葫芦。
宇文曜见他们没了动静，挑眉“嗯？众卿，可还有本？”
“皇上圣德贤明，天佑我朝，故而国泰民安，年节至此，并无要事，实乃我大耀之幸啊！”
宇文曜闻声抬眼看了一眼出声的人，那人留着一撇山羊胡子，三白眼，个子不高，说话间胡子一颤一颤地，见他看过来，一脸的谄媚更甚。
此人是工部尚书纪子安。
宇文曜摆出十分受用的表情“纪爱卿实乃国之栋梁，朕心甚慰啊。”见纪子安心满意足地退下，话音一转“不过说到国泰民安，朕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说着，他像是真觉得困乏了，眼皮微垂下来，遮住了半颗眼珠。
他本来生的一双桃花眼，眼角又有一点泪痣点缀，顾盼之间总是多了几分深情流转，少了几分威慑力，可此时他这么一垂眼，状似无意地眼神扫过来，竟让这些久经官场的要员们，纷纷觉得背后一凉。
宇文曜有意在话语间隙停顿了片刻，忽略了温谨言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缓声开口道“前些日子朕无意间听到两名宫人闲谈，说是前些时候连日大雨引了东郊水患，毁了一个村子，朕便差人去查了一下，确有其事，只是这报上来的折子翻来翻去，也未见有提及此事的，不知户部，可知晓此事？”
户部尚书钱理和侍郎曾荣贵猛然被点名，皆是一震，随即便双双俯请罪“臣等，确未听闻此事。”
他们这么干脆又老实就认下不知情，宇文曜倒是有些意外，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脸色微变的温谨言，冷哼了一声“好得很。”
那两人又是一惊，忙俯下身去，齐声高呼“皇上息怒！”
宇文曜故作疑惑道“息怒？朕有什么可怒的？朕在夸你们呢，皇城脚下的天灾，你们倒是神机妙算，让一个民间义士牵了头，去赈了灾，可真是会精打细算替朕分忧啊。”
钱理和曾荣贵的头贴着冰冷的地砖，半点不敢动。
宇文曜冷眼看着他们，心里却在暗自可惜，早知道自己演技这么好，当初就应该进军演艺圈才是，他又顿了半晌，像是琢磨着什么，磨光了底下人吊着的一口气，这才说“不过两位爱卿平日劳苦功高，想必，最近也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朕此次便不做追究，但是此事后续还需跟进，田粮损害几何，人员伤亡几何，钱粮资助是否确实到位等等，虽前有民间义士解困，也需尽心尽力，如此方能彰显朝廷心系民生，两位爱卿，可有疑义？”
两人忙磕了个头“臣，领旨。”虽然还没弄明白为什么皇上今天忽然判若两人，可眼下脑袋保住才是正事，别说让他们去跑腿，就算是让他们去给那位“义士”磕头都不成问题。
他们正当这么想，没想到宇文曜真的就开口了“至于那位义士，你二人也可借机探访一下民众，朕需得好好表彰他......”
他话未完，就见温谨言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皇上！”
宇文曜从善如流地停下，目光转向他“温卿，何事？”可算是把你逼出来了。
温谨言“户部两位大人平日事务繁忙，眼下皇上临危授命，想必也需有一番折腾，此外这位义士既不愿透漏信息，必然内有隐情，我朝虽推崇仁义，却也无需强行为之，因此微臣认为，义士身份，可既往不咎。”
宇文曜紧盯着他，沉默不语。
温谨言习惯性微微皱眉“皇上？”
“温卿，你是如何知道，这位义士不愿透露信息的？”
温谨言一愣，继而马上道“陛下方才提到时，一直只说是一名‘民间义士’，且皇上亦说让两位大人前往‘探访’确定义士身份，故而微臣猜测，这位义士必然是隐匿了身份，莫非......微臣猜错了？”
宇文曜满脸的恍然大悟“温卿言之有理，倒是朕考虑不周了。”说着转向杵在一边的两个户部大人“既然如此，便依照温卿的话做吧。”
当今圣上对温丞相的话“言听计从”这件事，满朝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今天这过程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结果却还是一致的，倒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可温谨言却有种强烈的感觉，今天这个朝会，分明就是宇文曜有意试探自己，可这是为了什么呢？他又是怎么知道了东郊那事的？
他还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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