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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得选择!”谢伊重申,“你也不是非得跟着我,对吧?”
他突然住嘴,转过身去。
“抱歉我动气了,但我们必须依照我的方式做,弗利克。”
他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地重新踏上旅程,弗利克闷闷不乐地跟在后头,不赞同地摇着头。打从一开始,逃跑就不是一个好点子,即便他们知道那可怕的怪物正在山谷四处搜寻。但是去找曼尼安·利亚的主意更糟,那个游手好闲的自大狂如果没让他们迷路,就势必会让他们掉入陷阱。曼尼安只对自己感兴趣,他是个大冒险家,现在又不知上哪去逍遥了,找他帮忙真是荒谬至极。
弗利克对他的成见很深,打从五年前他们相识以来,他就一直很不认同曼尼安·利亚和他所做的任何事。他的家族在过去几个世纪一直统治着一个高地小国,身为家族独子,曼尼安从小到大不断上演脱轨失序的剧目,也不曾付出劳力养活自己,弗利克敢打包票,他肯定没做过任何有意义的事。他绝大多数的时间不是在打猎就是在打架,做那些辛勤的谷地人认为是虚掷光阴的消遣;他的态度也让人头痛不已,他的人生、他的家族、他的家园,甚至是他的国家,对他来说通通不重要,他就如天空中的浮云一样漠然,挥挥衣袖不留下一丝痕迹。就是这种对人生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他们在一年前差点命丧黑橡林,不过谢伊还是被他吸引,痞痞的高地人似乎也以真心回应。但弗利克从不相信他可以依赖这段友谊,如今他弟弟竟然打算把他们的生命托付给一个不知道责任感为何物的家伙。
他在心里反复思量现在的情况,盘算着可以做些什么以摆脱必然的命运;最后他决定最好的方法就是当谢伊的军师,盯紧曼尼安,当怀疑他们正在做傻事时警告谢伊。如果他现在就跟弟弟不和,之后就没有机会反驳利亚王子提出的下下之策了。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抵达瑞潘霍拉郡河岸。谢伊带头沿着河岸行走了大约一英里,一直走到前方河道变窄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看着对面的森林。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太阳即将下山,谢伊可不想晚上在岸边被抓到,如果和追捕者之间隔着水,他会觉得比较安全。谢伊向弗利克说明后征得同意,两人便用手斧和猎刀开始打造小木筏。木筏不用太大,因为只需要运载他们的背包和衣物,没有时间建造连他们都坐得下的大木筏,他们必须拉着他们的家当游泳渡河。迅速完成任务后,他们把脱下的背包和衣服紧紧绑在小木筏中央,便溜进寒冷的河里。水流很快,但是一年中的这个时段并不危险,春天的融雪已经过去;唯一的问题是,游过来后,河岸太高,找不到上岸的地方。水流将他们往下冲了半英里远,他们使劲拖着累赘的木筏,好不容易横渡到河的对岸,发现自己已经非常靠近狭窄的水湾,可以轻松上岸。他们连忙离开冰冷的河水,在颤抖中把木筏也拖上岸后,快速擦干身体穿上衣服。现在太阳已经消失在大树之下,只留下一抹余霞,映红了黄昏的天际。
这一天还未结束,但谢伊提议两人小睡片刻好恢复体力,晚上再继续旅程,避免任何可能被发现的机会。掩蔽的水湾看起来很安全,因此他们在榆树下用毛毯把自己包裹起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直到午夜,谢伊才轻轻摇醒弗利克,他们快速整装,准备继续徒步穿越督恩森林。曾经有一度,谢伊觉得他听到对岸有东西在徘徊的声音,急忙警告弗利克;两人静静听了好几分钟,还是没有在黑暗的树丛间发现任何动静。弗利克指出湍急的河水声会掩盖掉其他声响,骷髅怪物很可能还在谷地搜寻他们;他误以为他们暂时用计甩掉了追踪者,因而信心大增。
他们一直走到日出,打算转往东边走,但是两人所处地势较低,视线范围有限,就连星星也被浓密的枝叶给挡住了。等他们终于停下来,还是搞不清楚自己身处督恩何处,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抵达利亚边界。还好太阳从他们正前方升起,让谢伊稍微放心一点,他们目前还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在三面包围着茂密灌木丛的高大榆树林中,他们找到一块空地安顿下来,因为日夜逃亡而精疲力尽的两人很快就沉沉睡去。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又醒来,准备夜行。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没有生火,将就吃着牛肉干和生菜果腹,再吃些水果喝点水就解决一餐。就在他们吃着东西的空当,弗利克再度提起关于他们目的地的问题。
“谢伊……”他谨慎地开口问道,“我并不是想一直抓着这问题不放,但你确定这真是最佳路线吗?我的意思是说,即使曼尼安愿意帮忙,我们还是很可能迷失在黑橡林那边的沼泽和山丘里,永远走不出来。”
谢伊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无奈地耸耸肩。
“不这么做的话,就只能往更北的地方走,那里没有什么地方可躲藏,说不定连曼尼安也不熟。你觉得我们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想也是。”弗利克不开心地回应道,“但是我一直在想着亚拉侬告诉我们的事,你还记得吧,就是有关于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他对这一点非常明确。”
“我们不要再谈这件事了。”谢伊突然发火,“亚拉侬不在这里,而且决定权在我,我不认为没有曼尼安的帮忙我们可以到得了阿纳尔森林。更何况,他一直都是一位好朋友,也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剑客之一,必要时我们会需要他的经验。”
“所以我们不得不找他。”弗利克尖酸地接话,“也是,要对抗像骷髅使者那样的东西我们一点希望也没有,它一定会把我们撕成碎片!”
“不要这么悲观!”谢伊笑道,“我们都还活着,别忘了我们还有精灵石的保护。”
这场争辩并未完全说服弗利克,他只是觉得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不得不承认若遇上战斗,曼尼安会是一大助力,但与此同时,他并不确定那个让人摸不清底细的家伙会选择哪一边。谢伊相信曼尼安,是因为过去几年,谢伊跟父亲去过几次利亚,对那个浮华的冒险家有着直觉性的好感;但弗利克不觉得他弟弟对利亚王子的分析全然合理。利亚是南境少数几个君权国家,而谢伊则是分权政府的拥护者,他反对绝对权力,但是谢伊却宣称和王国继承人是好朋友,就弗利克看来,这根本是自相矛盾。不管相信与否,你不可能两者都兼顾,不可能忠于自己的内心。
两人在沉默中结束用餐,日薄西山,柔和的金色光线渐渐变为深红,与大树的茂绿想辉映。兄弟俩快速打包他们的用品,平稳地朝着东方前进,日落的余晖映照着他们的后背。即便现在已是黄昏时分,树林间仍静得不太寻常,机警的谷地人在不安的静默中穿越阴森的森林,只有偶尔从头顶树缝中露出的月亮在远方指引着。弗利克对督恩不寻常的平静感到特别心烦,这么大的森林却这么安静,真的很奇怪。有时候,他们会在黑暗中停下脚步,聆听寂静的夜,然后什么也没听到,赶快继续疲累的行程,看看在通往前方高地的森林里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弗利克痛恨这种让人难以忍受的静默,一度轻声吹着口哨,但是马上就被谢伊警告并制止了。
接近清晨时分,兄弟俩到达督恩边缘,穿越绵延数里长满灌木丛的草原之后,就会到达利亚高地。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天亮,因此他们继续东行。走出督恩,远离让人窒息的参天大树和让人不舒服的寂静,两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尽管在森林庇护下会比较安全,但他们觉得在开阔的草原或许更有能力应付任何威胁,他们甚至开始低声交谈。大约在破晓前一个小时,他们来到了一个满布杂木林的小谷地,便停下来吃吃东西歇歇腿。他们已经能在东边看到苍茫的利亚高地,到那儿还要一天的旅程。谢伊估计如果他们在日落后马上启程,明天日出前应该就能够抵达目的地;然后,一切就得看曼尼安·利亚了。带着这个未说出口的念头,他很快就入睡了。
没几分钟,他们又醒过来了,不是因为有东西惊醒他们,而是草原上有股不祥的死寂,让他们同时感应到有另一个生物的存在。他们立即起来,默默拔出匕首,谨慎地看着没什么遮掩的四周。不过并没有东西在动,谢伊示意哥哥跟在后面,爬上布满灌木的谷坡看看前面的草原。他们趴在灌木丛间一动不动,在黎明的昏暗中侦测远处可能潜伏的任何危险。那里肯定有什么,因为两人都太清楚他们在卧室窗前的那种感觉。他们等待着,不敢呼吸,不知道怪物是否已经找到了他们,祈求自己能足够谨慎,隐藏行踪。一路艰辛逃亡至此,如今只消数小时就可以到达安全的利亚,要是现在被发现、被杀,一切就都白费了。
突然间吹起一阵狂风,骷髅使者的黑色身影从他们左方遥远的灌木丛升起,昏暗庞大的身躯沉重地悬在那儿,黎明来临前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它的剪影。兄弟俩俯卧在山坡边缘,就像他们身边的灌木一样安静,等待怪物离开。他们不知道它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也不得而知。在这个空旷的草原里他们没什么运气可言,他们是被追捕的猎物,现在可能真的是死到临头了。怪物停在空中动也不动有好一会儿,然后它缓缓张开巨大的翅膀,朝着他们躲藏的地方飞来。弗利克惊恐地发出一声喘息,躲进周围灌木丛的更深处,在灰暗的光线下面如死灰,手紧紧抓住谢伊纤细的臂膀。但是就在距离他们大约几百英尺的地方,怪物突然飞入树丛,暂时失去了踪影,兄弟俩在雾蒙蒙的光线中用双眼专注地搜寻着,还是看不到他们的追捕者。
“趁现在!”谢伊坚定的声音在他哥哥耳边低声响起,“既然怪物看不见我们,到前面那排树那儿去!”
弗利克听了立刻明白,一旦黑色怪物搜查完那片树林,下一站就是他们躲藏的地方。他惊慌地从藏身的地方跃出,半跑半爬地沿着潮湿的草地冲过去。颠簸中他猛然回头,从肩膀上方快速往后扫了一眼,担心骷髅使者可能随时会从树丛中现身。谢伊跟在后面跑着,他身体轻盈,几乎贴着地面飞奔,在他哥哥魁梧的身躯后面呈之字形前进。顺利抵达前排灌木后,谢伊才想起他们的背包还躺在刚刚离开的谷底,万一被怪物看到,届时你追我跑的游戏就结束了,也不用再猜他们会走哪条路了。谢伊感觉胃往下沉,他们怎么会这么愚蠢?他绝望地抓住弗利克的肩膀,他哥哥也意识到他们的失误,沉重地摔坐在地上。谢伊知道即使可能被看到,他还是必须回去拿那些可能泄露他们行踪的背包,他别无选择。但是就在他犹豫不决地起身之际,猎人的黑色身影出现了,在明亮的空中停滞不动。他们的时机已经失去。
再一次,黎明又救了他们一命。就在骷髅使者悬在草原上空之际,太阳从东边山头升起,射出万丈光芒,照亮了大地,也温暖了天空。阳光洒在夜间怪物庞大的黑色身躯上,它知道为时已晚,骤然飞上天空,围着地面盘旋,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恨意,发出如死去般凄厉的尖叫声,让和煦的清晨在瞬间凝结。然后它朝着北边飞去,迅速消失不见,留下两个心怀感激、一脸不可置信的谷地人,无言地瞪着远方空无一物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