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绿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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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闻言便是乍然一笑。
此前妙眼菩提很少见过她笑，即便是笑也是清浅的未曾如眼前这般笑意浓厚。
她生得精致眉目冷而精致，眼中水波却显缠绵此时倒映着紫袍道姑手里的那团金色火焰更像是落霞破湖，温柔醉人。妙眼菩提在这一霎便忽然明白了那看似无害实则邪气乖戾的妒川缘何会独独对眼前少女倾心的缘由。
她轻叹一声，然后见叶星怜一手指着她掌心的天灵然后说道，“修仙界对于天地材宝之争，我先前虽未曾见识过但也明白这与豺狼虎豹厮杀夺食并无太大差别。此前听过旁人说起你的事，若这天灵真能增益你这些年来难以提升的修为，抢夺不还甚至是杀了我夺取那剩下的一半天灵都有理可循。”
“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那里面自然是有些小机关的。”
妙眼菩提眉头一挑，打量少女片刻之后又笑了起来将手掌往前一递，“你这小道友可真是不错，喏，拿回去吧。那次在饕鬄赌局中你我二人敌对之景现在想起来还是余味悠长，不过可惜当日你未拿出全部手段，若以后有机会还是希望能再较量一番。”
紫衣道姑站起身来，将拂尘搁置在臂弯里，眉眼低垂十分庄重地朝叶星怜轻拜了一个谒便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我想，那时您怕是也未曾使出全部的本事。山高水长，来日再会。”
妙眼菩提瞳孔骤缩而后摇头笑了笑，微微耸立的肩膀放松下来，她脚步却不停直直推门而去。
叶星怜走到床边坐下两指捏住那团金色火焰置于眼前，仔细检查过现除了其中一小小黑点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手脚。而那黑点其实便是先前她从指甲缝里融进去的东西---也就是那时拜托沈云谒所寻的阵法。十分隐匿不易察觉，而且只要触禁制便能摧毁手中的天灵。
不过，少女并未将那阵法取出来而是将那团金色火焰塞进嘴里吞了下去，以神识引导它沿着承浆穴、兑端穴缓缓上行一直穿过睛明最后到达祖窍。
少女轻吐出一口浊气，觉得五感比先前在千水江山图里的要更敏锐些。
她一只手隔着衣服轻轻摩挲左臂的伤口，如果当时全部的天灵傍身想必面对那蜃兽时也不会那般惨烈，手臂上的筋脉说不定也不会断更要命的是那团莫名的黑气。
叶星怜倒在榻上，一只手遮住了双眼。
妒川已死，那么舅舅与外祖父的仇也算报了吧，再接下来就是回上云府向叶仲川讨个公道。真是可惜，她不能否认自己在听过妒川身世后对他产生过时有时无的同情，本来想着若是能问出法子度了舅舅与外祖父二人的魂魄至少还能留他一条命，真没想到后来他居然掉入了那灭生池里。
人死灯灭，世事如此。
陡然腕边一股灼烫之感传来，叶星怜一个利落地翻身从床榻上起身。
她撩开衣袖，现白皙如雪般的手腕边缓缓浮现出绿色的一点来。接着随着那灼烧感愈演愈烈，那绿色周缘缓缓延展出洁白的花瓣来，绿点化出丝蕊花瓣热烈绽开，整个图案此时便完整了看上去就是一朵，绿萼梅花。
多了一团黑气尚且能忍，怎么手腕上又无端生出朵花来。
少女按捺下抽搐的嘴角，盘腿而坐闭上双眼开始走马观灯地筛选起脑中的画面来，试图找出这段时间谁曾经近身接触过她。画面定格在一处，叶星怜迅地睁开了眼睛。在那碧荷塘下的黑水里，妒川这厮上来牵住了她的手，当时他的拇指是按在她腕边的。
叶星怜算是彻底放弃手腕上这朵绿萼梅了，剑气祛不掉控制着凤凰羽小心翼翼地烤似乎也没有用。她叹了口气目光正好落在挂在床边的烛照剑上，那剑鞘上的蛟龙姿态矫健双目炯炯。
她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神识探入那绿梅的一瞬叶星怜便置身于黑暗里，耳边便传来了妒川的声音。
“我骨子里果然还是恶性难驯。”
叶星怜还是保持着那盘腿而坐的姿势，她眼底缓缓出现一双靴子，男子蹲下身来无害温良的脸便出现在少女眼前。妒川一手支着下巴看她，见她瞧过来翘起嘴角笑了笑，两只酒窝陷了下去，声音里却是掩盖不住的自嘲，“这绿萼梅花的触禁制是，只要你想到我便能显形。我知道你想要度你舅舅与外祖，这里便是他们二人的解脱之法。”
他双指之间缓缓浮现出一张细长纸条来，“不过，我有个交换条件。”
少女知道眼前并非是真正的妒川，闻言却还是皱起了眉头，她轻轻叹气说道，“你说吧。”
“对我笑一个吧。”
叶星怜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妒川摇摇手里的纸条，笑得愈灿烂，“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对我，笑一个嘛。好不好。”
“难道又是心魔。”
少女一个空翻便站起了身，她掰了掰双手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来，作出一副苦战姿态来，“可是，我的心魔怎么会是他。”
男子“哎”了一声也从地上直起身子，他看了一眼四周开始逐渐坍塌的这小小空间，无奈地走到少女面前说道，“无奈我修为不高只能将这地方造出一段时间而已，此刻在你眼前的我确实就是与你有血亲之仇的妒川，不过是留下的虚影而已。那时在黑水下我便知道前路可能会有危险，便提前留了一手。”
他将两指间的纸条递了过去，酒窝也慢慢消失在脸颊上。
“无论如何，我好想都不愿意再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拿去吧。”
“为什么。”叶星怜没有抬手去拿，而是盯着眼前男子的双眼执着地问道，“为什么。”
妒川顿时又笑了，眉目弯弯眼角眉梢带着光华，“啊，这个嘛。”
“你猜啊。”
“可恶。”
那一方空间转眼便化为粉齑，少女睁开了眼却现手中多了一张细长纸条。她将其读完后便从乾坤袋里召出凤凰羽来把它烧了个干净，叶星怜想起方才那虚影说的话来。那时妒川应该是耗费心力设下这禁制，后来才会被那书嗔轻易地一掌拍进了金池里。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去看自己的手腕，那朵绿萼梅花竟然在缓缓褪散，直至化为虚无。
这时房中却溢满了清冽雅致的梅香。
叶星怜闻着这香气突然就有点明白妒川那双笑眼背后隐藏的东西了，她闭上了眼睛。
我有忧愁思，郁结难抒怀。
所思不可解，赠君一绿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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