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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吧。只要那个人不是我!纸上谈兵地说我们有离开阿纳瑞斯的权利时,我可以说得天花乱坠,可是要真派我去,见鬼,我宁可去割喉。”

谢维克笑了起来。“我得走了。我大概一个小时回家。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吧。”

“我去你房间等你。”

谢维克迈着大步沿着街道往下走;比达普踌躇地站在PDC大楼面前。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但是刮着风,气温很低。阿比内的街道非常敞亮,到处都有阳光,有人群,一派生机。比达普的心中有兴奋又有沮丧。每一件事情,包括他的情绪,都是前途光明,但现状却不能令人满意。他动身往佩克什街区走去,谢维克和塔科维亚现在住在那里的一栋宿舍楼里。果然如他所料,塔科维亚和宝宝在家里。

在塔科维亚两次流产之后,皮鲁恩终于姗姗迟来,而且是不期而至,但是大家都很开心。她刚出生时特别瘦小,现在两岁的她还是很小,胳膊和腿都是瘦瘦的。每次比达普抱着她,摸到那两条胳膊时,他总会隐约感到害怕,这小胳膊是如此脆弱,他一只手轻轻一扭就能把它折断。他很喜欢皮鲁恩,那双灰蒙蒙的眼睛让他着迷,她对他完全的信赖令他感动。可是每次一碰到她,他就清醒地意识到,残忍为什么能产生吸引力,为什么强者要折磨弱者,这些以前他是从未想到过的。因此——虽然他无法说清楚为什么要用“因此”这种说法——他也就领会到了此前他从未感受过的,或者说从未留意过的某种东西——父爱。当皮鲁恩管他叫“帕帕”时,他能感受到一种极不寻常的快乐。

他坐在窗下那个台床上。这间屋子挺大的,里头摆了两张台床。地上铺着席子;此外屋里就没有别的摆设了,没有椅子桌子,只有一个可移动的隔栅,可以在屋里隔出一个活动空间或者把皮鲁恩的床挡起来。塔科维亚把另一张台床底下又长又宽的抽屉拉了出来,整理里面的一些纸。“抱好皮鲁恩啊,亲爱的达普!”她边说边开朗地大笑着,宝宝已经开始往比达普那个方向一拱一拱的了。“她钻进这堆文件里至少有十次了,每次我整理的时候她就往里钻。我这边要弄十分钟,十分钟就好。”

“别着急。我没想说话,就想在这里坐着。过来,皮鲁恩。走啊——一个小姑娘啊!走向达普帕帕啊!好,我够着你了!”

皮鲁恩开心地坐在他腿上,研究着他的一只手。比达普不好意思露出自己的指甲,虽然啃指甲的习惯早已没有了,但是指甲已经被他咬变形了。一开始他攥着手,把指甲藏起来;然后他又为自己的扭捏不好意思了,于是他张开手,皮鲁恩轻轻地在上头拍打着。

“这间屋子很不错。”他说,“朝北,总是很安静。”

“是的,嘘,我正在数数。”

过了一会儿,她把那摞纸放下,把抽屉关了回去。“终于好了!对不起。我答应谢夫要帮他把那篇文章页码标好。喝点儿饮料吧?”

现在多种日常主食还是实行配给制,不过比五年前要宽松了许多。相对种植谷物的地区而言,北台的果园受旱情的影响比较小,恢复起来也更快,从去年开始,干果和果汁就已经不再上限制名单了。塔科维亚把一瓶果汁放在阴凉的窗台上。她给自己和比达普都倒了一满杯,用的是萨迪克在学校里做的两个笨重的陶杯子。她在比达普对面坐下,微笑着看着他,“呃,PDC怎么样?”

“老样子。鱼类实验室呢?”

塔科维亚低头看着自己的杯子,轻轻晃动着,让饮料表面能反射到阳光。“我不知道。我正在考虑退出。”

“为什么啊,塔科维亚?”

“自己退出比被勒令离开强啊。问题在于,我喜欢那个工作,而且做得得心应手。在阿比内这样的地方只有一个。可是如果一个研究组认为你不是其中的一分子了,你也不能继续赖在那里啊。”

“他们现在对你打压得更厉害了,是吗?”

“一直都是这样。”她说,一边下意识地不停地往门口张望,似乎要确信谢维克没在那儿听他们说话,“他们有些人真是不可理喻。呃,你知道的,坚持下去也没什么用。”

“不,我不知道,所以我很高兴能逮着机会跟你单独说话。我真的不知道。我、谢夫、斯考文、吉扎克和其他的人,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印刷车间或者无线电发射塔里度过。我们没有岗位,也不怎么能见到首创协会以外的人。我经常去PDC,可那是一个特殊的场合,我预计到在那里会有反对的声音,因为那是我自己引起的。你面临的又是什么呢?”

“仇恨。”塔科维亚用她那低沉圆润的声音说道,“真正的仇恨。我们项目组的组长拒绝跟我说话。呃,那不算什么损失。他本来也很少说话。可是其他有些人却明确地向我表达了他们的想法……有一个女的,不是在实验室,是在这栋宿舍楼里。我是街道卫生委员会委员,我得去找她说点儿事情,她不让我说,‘不要踏进这间屋子,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该死的叛徒,你们这些知识分子,你们这些个人主义者’,等等。然后把门砰地关上了。真是荒唐。”塔科维亚大笑起来,不过笑声里没有丝毫的开心。蜷在比达普臂弯里的皮鲁恩,看到她在笑,也笑了起来,接着打了个哈欠。“可是你知道,这真的很恐怖。我胆子小,达普,我不喜欢暴力,甚至不喜欢反对别人的意见!”

“当然。我们的安全来自邻居的认同。政府主义者还可以违反法律,之后希冀能够逃脱惩罚。可是习惯是无法违反的;这是你自身生活的架构,跟别人无关。我们只是刚刚开始有了革命者的感觉,谢夫今天在会上提出来。场面很不愉快。”

“有人能理解的。”塔科维亚语气中带着坚定的乐观,“昨天在公共汽车上,我碰到一位女士,我不记得以前在哪里见过她,我想也许是某次旬末劳动的时候;她说:‘跟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一起生活肯定棒极了,肯定非常有趣!’我说:‘是的,至少总有东西可以说。’……皮鲁恩,别睡着了啊,宝贝!谢维克很快就回家了,我们就该去食堂了。摇一摇她,达普。呃,你看,不管怎么说,她知道谢夫,可是她并没有仇恨,也没有反对,她真好。”

“人们确实知道他。”比达普说,“这很有趣,因为他们跟我一样,看不懂他的书。他自己觉得大概只有那么几百个人能看懂。那些想要开共时课程的地区学院的学生。我倒觉得,几十个就已经是很大胆的估计了。不过人们还是知道他,他们认为他是某种值得骄傲的东西。我想,如果不是别的原因,那么就是协会的功劳:印刷了谢维克那些书。也许这是我们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哦,别这么说!你们今天在PDC的会议肯定很糟糕。”

“是的。我希望能让你高兴高兴,塔科维亚,可是我无能为力。协会现在做的事情已经快碰到这个社会的共同底线了,这底线就是对外来者的恐惧。今天有个年轻人公然威胁说要实施武力报复。呃,这是一种卑鄙的做法,可是他会找到愿意这么做的人。那个鲁拉格,见鬼,她可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吧,达普?”

“她是什么人?”

“谢夫没告诉过你吗?呃,他从来不会谈起她的。她是母亲。”

“谢夫的母亲?”

塔科维亚点点头。“她在他两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父亲跟他在一起。当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谢夫感觉很不好。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他和父亲都是这么想的。他倒并不认为这事情上有什么通行的准则,不认为父母就应该始终养育孩子,这类的想法他没有。不过,忠诚对他来说很重要。要我看,这就是原因。”

“真正不寻常的,”比达普的声音很有力,他已经忘掉了皮鲁恩的存在,皮鲁恩现在已经在他腿上沉沉入睡了。“绝对不寻常的是,她对谢夫的情感!可以说,今天她一直在等着谢夫去参加这个进出口会议。她知道谢夫是这个团队的灵魂,因为谢夫的缘故,她对我们都充满了仇恨。为什么?内疚吗?难道奥多主义社会已经堕落,内疚居然也成了一种动力了?……你知道,现在我也发现了,他们俩长得很像。只是她的脸已经变得非常强硬,岩石般的强硬——不再有任何表情。”

他说话的时候,门开开了。谢维克和萨迪克走了进来。萨迪克现在十岁了,她比同龄孩子高,瘦瘦的,四肢修长,柔柔弱弱的,一头蓬松的黑发。谢维克紧随在萨迪克身后。比达普抬头,在知晓了他跟鲁拉格的血缘关系之后,比达普看他时用的是一种古怪的、生疏的眼神,就像一个人偶遇多年的老朋友,过去的一切清晰地涌上心头:那张克制的英俊面庞充满了活力,但是已经很消瘦,瘦成了皮包骨。这是张极具个性的脸庞,五官不仅像鲁拉格,也像很多其他阿纳瑞斯人——这个民族被自由的渴望激励,选择了一个极度贫瘠、辽远寂寥、孤立无依的世界。

与此同时,房间里却是一派亲密景象,闹哄哄地响起各种声音:打招呼声、笑声。皮鲁恩在大家手里传递着,她的身子几乎被横了过来,每个人都要抱抱她。瓶子也在彼此的手里传递着,各自倒着饮料,然后就是相互询问、交谈。一开始,关注的中心是萨迪克,因为她在家待的时间最少,然后才转向了谢维克。毕达普问:“那个老东西想要什么?”

“你去学院了?”塔科维亚打量着坐在身边的谢维克。

“刚刚去的。萨布尔今天上午在协会给我留了张条。”谢维克把饮料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嘴唇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态,看不出任何意味,“他说物理协会有一个全职的岗位,不受干涉的永久性岗位。”

“你是说,这个职位是给你的?在哪里?学院里?”

他点了点头。

“萨布尔告诉你的?”

“他想要把你收编了。”比达普说。

“没错,我想是这样。不能消灭,那就驯化,我们在北景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谢维克突然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很有趣,是吧?”他说。

“不。”塔科维亚说,“不有趣,很恶心。你怎么还能去找他谈话呢?他那样诋毁你,巧取豪夺了你的《共时原理》,不告诉你乌拉斯人给了你那个奖。就在去年,他还把那些组织系列讲座介绍你的理论的孩子们给解散了,因为你对他们有所谓的‘秘密的政府主义影响’——你是政府主义者!——这太恶心了,不可饶恕。你怎么能忍住,彬彬有礼地对待这样一个人?”

“呃,你知道,不全是萨布尔一个人的主意。他不过是一个发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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