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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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我自己在“闲人居”的卧室里联系盘腿，疼，疼，疼，是真疼啊。中午去吃饭时，还是一拐一拐的。
下午上课，墨夫子却带我们去了“耒堂”后面的一个练武场。墨夫子对我说：“这个习武，不仅仅是墨家正业，也是儒家正业。佛门也是，十三棍僧救唐王，这个旧事，你应该知道吧？墨家在很多方面，于道家也是不分的，尤其是习武这方面，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后的学习，也是一天讲，一天练。书院里，无论学哪一部，练武都是必须的。练武也是修身的根本，根本不强，人再厉害也不过强弩之末……”
这里习武的风气应该很盛，这个小练武场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大型的练武场，各种声音呐喊、嘶吼，频频传来。可见，其它的书院学生，也都在练武修身。不过，这和遇到我时的彬彬有礼，好像有点儿违和的感觉。
正思索间，墨夫子突然提高了一下声音：“……现在讲‘射’！《射义》云：“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而不中则不愿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孔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射本为修心，而非中的。以射为引，求心之正，所以学射。‘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虽然是以道为准绳，以修心为主要，但反过来说，心正道直也是力之本……本门老祖论‘射’，则心正道直，力必甚尔。这个力的大小，不是和别人相比，是和自己相比，也就是人在心正道直的前提下，去射箭，自然能够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射分三等，一等无音射，二等乱音射，三等随音射。阳明，你初学，先自随音射开始。让九儿抚琴，锦儿给你做个示范。”
黎九师姐一身金镶的白衣，脸上也是蒙了一层白纱。她从琴匣中捧出一具古琴，色泽厚重，琴上铭满鸟篆虫文，一看便知是一件上古老货。手指纤纤于琴上随意一抚，“铮”的一声，心随音荡，无法抑制。这时才现，黎师姐的手又细又白，白里还透着些许的红润。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健康白？
锦儿来的时候，就背了一张大弓，一个吴侬软语的小丫头，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巨弓，有反差萌的感觉。我觉得和她还不是太熟，也不敢笑，只好憋着。不料，黎九师姐的琴音一起，锦儿立马严肃了下来，变得十分专注，看得出，锦儿的呼吸随着音符的跳动，很快就到了同步的状态。在黎九师姐的琴音，连续九次如银瓶乍破的时候，锦儿霎时连射九箭，第一箭射穿了远处的鹄的，在中心留了一个洞，后面的八箭，从这个洞中蜂拥而过。我惊掉了下巴，一会儿指着鹄的，一会儿指着锦儿，一面结结巴巴的说：“……她……她……她，射射，啊射……中、中、中了……”墨夫子哈哈大笑，锦儿有些脸红，掩嘴回了一句：“这家伙，怎么变结巴了，昨天说话不是挺溜的么？”
墨夫子安慰我半天，说让我慢慢练，不着急，一定先炼心，再练射。只有这样，才能射得准。在我震惊之余，墨夫子给我一份拳谱，说：“这个拳谱，你先好好看看，只有射，还是不够的。”然后让我们自行练习，他径直离开了。
整整一个下午，黎九师姐弹琴，我们就随着练习射箭。练一会儿，再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再练一会儿。如此几番下来，我是累得不行了。可人家锦儿小姑娘，却是和没事儿人一样。可能是看到我累了，锦儿说：“今天到这里吧。”锦儿在黎九师姐耳边耳语了几句，黎九师姐点了点头，锦儿对我说：“走，咱们喝茶去。”
锦儿收好那张巨大的弓，黎九师姐收好古琴。我跟着她们从“耒堂”正门出来，这时候，街上没什么人。其他的学生，应该还在练武。我们来到一家茶楼，掌柜的先给黎九师姐和我施了一礼，见到锦儿却很是亲热的样子。来到三楼的一个雅坐，锦儿问我：“阳明哥哥呢，你要饮什么茶啊呵？”我眨眨眼，说：“以前我喝茶不多的，所以对茶没什么概念。你按照你的口味，就好了。”锦儿吩咐店家：“给九儿姐姐来壶猴魁，给我们两个一人一壶琴鱼茶吧。”
一会儿茶具、茶叶都端了上来，黎九师姐的猴魁，用水晶的高壶沏泡，根根直立，碧绿长叶。黎九师姐拿起茶制，取茶入壶，随机冲入热水，几秒钟沥出茶汤，倒入水晶杯内。轻轻持杯，慢慢饮了一口。一直不知道黎九师姐长什么样子，单看这手，应该是很美。水晶杯内的茶色，映着她的手指，这也许就是形容词“春葱”的真实写照了吧。
我和锦儿的茶倒是简单，取些奇奇怪怪的茶，说是茶，不如说是鱼干儿。我学着锦儿，夹几根“鱼”，放到碗里，用沸水一冲。咦，这茶也有点儿意思。随着沸水的冲泡，杯中立即腾起一团绿雾。清澈的茶汤中的“鱼干儿”，就好像在杯中摇摆游弋，如戏水、似遨游，可谓是栩栩如生、情趣盎然。锦儿跟我说，这琴鱼茶，其实不是差，就是琴鱼的鱼干。在阳春三月柳绿桃红时，当地人用特制的三角网等捕捞工具将琴鱼捞起后，趁着鲜活将鱼放进有茶叶、桂皮、茴香、糖、盐等调料的沸水中，煮熟后放到篾匾上晾净除湿，再用木炭火将其烘干至橙黄色。这就是琴鱼茶的茶叶了。
琴鱼茶略带茶味，更有淡淡的腥味、咸味与鲜味，喝起来，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喝完茶，锦儿非要让我吃一下“茶叶”，尝尝味道，我将鱼干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其肉嫩酥软、咸中带甜，鲜美爽口令人欲罢不能。
闲聊了一会儿，茶也喝完了，黎九师姐和锦儿先回“闲人居”，我还想随便逛逛。分手的时候，突然一个清泠的声音响起：“把那本儿拳谱，先认认真真抄一遍。”好像，这是黎九师姐跟我说的第二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