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选帝赛 第三十三章 拉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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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兹和我从奴隶住所出来的时候，学院里还比较安静。有少数学生在外面，正三三两两赶回兵营，他们一个个垂着肩膀，疲惫不堪。

“你是看见法拉尔兄弟进去了吗？”去往训练楼的路上，我问伊兹。

她摇头：“我刚才坐在那里，傻傻地看那些柱子，像块石头一样无聊，然后我发现有一块砖与众不同——它很光滑，就好像经常有人触摸一样。然后——好了，你跟我来，我指给你看。”

我们进入那座建筑，马上就听到几乎是清脆悦耳的弯刀撞击声。在我们前方，有一间训练室的门是开着的，火把金色的光芒照进走廊。有两名假面人在里面对打，每人手持两柄弯刀。

“是维图里乌斯，”伊兹说，“还有阿奎拉。他们两个打了好半天了。”

我旁观他们打斗，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他们像两名舞者一样轻捷，在整个房间里你来我往。动作优雅，流畅又致命。而且那么快，就像河面上掠过的影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想象不到有人的动作可以那么快。

维图里乌斯把阿奎拉手里的弯刀击落，然后就扑上去擒住她，他们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在地板上来回翻滚，那样子既暴力，又显得很亲密。他全身的肌肉像是饱含着力量，但从他的动作我还是能看出：他是手下留情的。他不想全力伤害那女孩。即便如此，他的动作还是有一种兽性的狂野，一种被克制的混沌力量，这让他周围的空气像是着了火。这跟奇南太不一样了，后者总是冷静克制，一本正经。

你比较他们两个干什么？

我不再看那两名选帝生：“伊兹，我们走。”

除了维图里乌斯和阿奎拉，这栋建筑里好像没有其他人。但伊兹和我还是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前进，以防暗处藏有学生或者教官。我们转过一个角落，我认出了法拉尔兄弟进来走的那扇门，将近一周以前我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他们时，他们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这里，拉娅。”伊兹溜到一根柱子后面，抬手指着一块砖，乍看上去，它和其他砖块没有任何不同。她敲了敲那块砖，一声轻微的闷响之后，一部分石块隐入黑暗里，灯光照亮了一段狭窄的下行阶梯。我向下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然后我满心感激，紧紧拥抱伊兹。

“伊兹，你做到了！”

我不懂她为什么没有对我笑，直到她身体僵住，死死抓住我。

“嘘，”她说，“你听。”

隧道里有一名假面人四平八稳的声音传来，阶梯上的光线也微微变强，表明有人手持火把接近。

“关上它！”伊兹说，“快，要不我们就被发现了！”

我把手放在那块砖上，疯狂敲打。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却心知肚明。”一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还在胡乱敲打那砖块。“你一直都知道我对她的感情。你为什么还要折磨她？你为什么如此痛恨她？”

“她是贵族里的势利眼。反正她也永远都不会接纳你。”

“要是你不去惹她的话，我或许还能有一点儿机会。”

“她是我们的敌人，扎克。她一定会死的。你最好看开点儿。”

“那你又为什么对她说你们俩是天生一对？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想要的嗜血伯劳是她，而不是我？”

“那是我故意迷惑她的，你这个大笨蛋。显然，我的计谋太过于成功，连你都被骗过了。”

我现在认出这两人的声音了——马库斯和扎克。伊兹把我推到一边，自己捶打那块砖，可入口还是纹丝不动。

“算了！”伊兹说，“我们快跑！”

她拉住我，可是马库斯的脸已经从阶梯底端出现，他看到了我，两个大步就跳了上来，逼近到我面前。

“你快跑！”我对伊兹喊。

马库斯伸手去抓伊兹，可是我抢先把她推到一边，他的那只胳膊勒住了我的脖子，让我完全喘不过气。他把我的头向后一扳，我只得面对他那双浅黄色的眼睛。

“你们干什么？臭丫头想当间谍，还是想找条路偷跑出学院？”

伊兹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大厅里，右眼里满是恐惧。我不能让她被人抓住，她帮了我那么多。

“快跑，伊兹！”我大声尖叫，“跑啊！”

“抓住她，你这笨蛋。”马库斯对他弟弟怒吼，后者才刚从地下道出来。扎克心不在焉地做势要抓伊兹，但她摆脱了他，沿着我们的来路逃回去了。

“算了，马库斯。”扎克听起来非常疲惫，向往地看着出口方向厚厚的橡木门，“放了她吧，我们明天还得早起呢。”

“你不记得她了吗，扎克？”马库斯说，我挣扎着，想去踢他脚与膝盖之间的柔弱处，但他一下子就把我拎得离开了地面。“她是院长屋里的那个女奴。”

“她在等我回去呢。”我好容易挤出这句话。

“要是你晚一会儿，她也不会太在意。”马库斯像只豺狼一样狞笑着，“上次在她办公室外面，我给过你一个承诺，还记得吗？我说将来某个晚上，你会自己出现在某个黑影的厅堂，而我会找到你。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

扎克咕哝着说：“马库斯——”

“要是你自愿当太监的话，我的小弟弟，”马库斯说，“那就滚蛋，让大爷我自己找点儿乐子。”

扎克看着他的孪生兄长，默然片刻。叹了口气，走了。

不！你快回来啊！

“现在只剩下你跟我了，美人儿。”马库斯在我耳边小声说，我用力咬他的胳膊，想趁机挣脱，可他扭住我的脖子迫使我转身，把我压在一根柱子上。

“你真不该抗拒我。”他说，“本来我还想对你温柔一点儿的。但话说回来，我还真喜欢有点儿脾气的女人。”他的拳头带着风声猛击向我的脸。像是无限漫长的一段剧痛之后，我的头撞在身后的石柱上，发出骇人的撞击声，然后我就只能看到重影了。

反击呀，拉娅。为代林，为伊兹。为每一个被这头畜生糟践过的学者。战斗！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然后就去挠马库斯的脸。但腹部又挨了一拳，打得我一下子垮了。我本能地弯下腰，不停呕吐，他的膝盖又迎上来顶在我的额头上。整个厅堂都开始旋转，我双膝跪地。然后我听到他的笑声，那份嚣张又一次激发了我的斗志。我摇摇晃晃扑向他的双腿。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了，我不会再任由假面人把我在自己家里拖来拖去，像个没有生命、没有尊严的物品一样。这一次，我要战斗。用牙齿，用指甲，我要斗到底。

马库斯惊讶地闷哼了一声，立脚不稳倒下。我挣脱了他的纠缠，想要再次站起来。他扯住我的胳膊，反手扇了我一记耳光。我的头撞在地上，然后他一直用力踢我，直到我皮开肉绽。等我无力抗拒，他骑到我身上，按住我的双臂。

我想发出最后一声尖叫，但能发出的只有虚弱的啜泣。他把一根手指放在我的嘴上。我的眼睛在慢慢闭合，肿胀的眼皮压缩着视线。我看不见，也无法思考。在很遥远的地方，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