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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只不过羽毛艳丽些而已，古书上写着凤凰飞过，非梧桐果实不食，非灵泉之水不饮，而且还要经过涅槃那种痛苦的挣扎，苏萱觉得，这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麻雀虽然没那么多讲究，一身羽毛灰不溜秋，可未必就不会比凤凰过得不愉快。

王铮正坐在金口福外边洗菜，身上系着一块格子围裙，上边印着一对狗熊。

“铮铮！”刘燕子喊得甜甜蜜蜜，听得苏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咦，燕子回来了。”王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一脸惊喜：“还以为要到吃饭的时候才能赶过来，竟然这样早。”

“我们坐了朋友的顺风车回来的。”刘燕子手脚麻利的把王铮围着的那块格子围裙解了下来：“我来洗菜吧，你先去帮你爸爸切菜。”

王铮的爸爸原来是个厨师，家里的饭菜都是他一手包了下来，王铮在开饭店以前从来就没进过厨房，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大学毕业以后，求职四处碰壁，这才开始向他爸爸学着炒菜，一家人盘下这间小铺面开饭馆。

用料好，分量足，金口福饭店生意红红火火，一家三口忙不过来，只能另外请人，没想到请来的姑娘竟然成了儿子的女朋友。刘燕子长相不差，嘴巴甜，手脚又勤快，王爸爸和王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暗地里都在说：“这真是天意，原来还担心儿子不找女朋友，没想到这缘分一到了就没得跑。”

王铮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站在刘燕子身边的苏萱，似乎想到了什么：“苏萱，我觉得有个工作挺适合你的。”

刚刚坐下去的刘燕子猛的抬头，惊喜的睁大了眼睛：“铮铮，你给小萱找了啥工作？”

“蓝魅夜总会要招个弹钢琴的。”王铮有些犹豫：“你要不要试试看？”

刘燕子瞟了他一眼：“咦，你怎么还记得这码事？”

“怎么不记得？你都一直在我耳朵边上唠叨，让我留心帮苏萱打听有没有适合她的工作，前天我们同学聚会去了蓝魅，看到中间舞台放了架钢琴，可一个晚上没有人上去表演，找服务生问了下，听说是原来那个弹钢琴的去深圳了，老板正准备招聘一个来补上呢。”王铮望了一眼苏萱，有些犹豫：“你要不要试试？”

“夜总会？”苏萱也很犹豫，她还没去过那些地方，总觉得不是她该去的，有些敬而远之。

“是的。”王铮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张名片：“这是那个夜总会人事经理的，你要是有这个意向，可以去联系他，每个晚上弹三四首钢琴曲就可以了，弹完就可以走，时间上边来说相对比较自由。”

苏萱接过名片溜了一眼，那张名片设计得很简洁，白底黑字。

“谢谢你，我回去想想。”苏萱朝王铮笑了笑：“我总得要找到工作不是？”

“铮铮，要不是咱们店里还多请一个人吧，小萱也过来帮忙。”刘燕子一边洗菜一边对着王铮笑：“这样多好，我可以跟小萱一道出来一道回家了。”

王铮耸了耸肩膀：“我们店子小，四个人就够了，苏萱来了你做啥事情？”

“她做老板娘！”苏萱抿嘴笑：“要是我来，她也算手下有小兵了。”

“你怎么能做这些事情。”王铮推了推眼镜，一脸真诚：“苏萱，说真心话，你的手指那么修长，天生就是弹钢琴的，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就是我们店子里少人我也不会聘你，怎么能让洗菜洗碗这些事情将你的手指磨粗了呢？”

苏萱站在那里，身子有些发僵。

在别人心里，她还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就因为她学的是艺术，可现在她却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沦落到任何工作都想做——当然，只要是正正当当的，像林一峰提供给她的那种机会，她肯定会断然拒绝。

林一峰不是看中她的才能，而是别有目的，她才不会为了那几千块钱一个月的薪水就放弃自己的尊严。

都说人穷志短，可苏萱觉得人可以穷，但志千万不能短。

在金口福吃过午饭，苏萱去了电脑城那边逛了下，买了一个优质的麦克风转回了家。

家里门上一把大锁，秦海英还没回来，肯定是在医院旁边那巷子门口卖烤红薯。

铁皮门上锈迹斑斑，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代，淡绿色的底子上一块块灰褐的铁锈，那些都是贫穷的印记。钥匙□□锁孔的那一瞬间，苏萱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她都已经毕业了，妈妈还在为了生计奔波，这说明她无能，没有孝心。

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一片，苏萱冲进了屋子，把包扔到了沙发上边，环视四顾，房间狭小，靠着墙摆放了一张小小的布艺沙发，仅仅能坐三四个人，一张小方桌子，上边铺着洁白的勾边镂花的塑料桌布，虽然看着雅致，但一看就知道是从超市里买来的便宜货色。沙发正前方有一张矮矮的条几，条几上放着一台电视机，还只有二十一英寸的屏幕，五年前就被淘汰了的款式，可依旧被抹得蹭光发亮，上边盖着一块围巾，电视机顶上搁着一瓶塑料花。

以前她从来没有觉得家里穷有什么问题，可现在苏萱却有了一种淡淡的忧伤。

原来总以为自己毕业以后情况就会好转，她每个月能挣到一笔钱，不会再让妈妈冒着寒风雨雪到外边推着三轮车卖烤红薯，能让她轻轻松松过日子，可现在她才明白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坐在沙发上想了又想，苏萱咬了咬牙，毅然从皮包里翻出那张名片，拿着手机开始拨打上边的号码。



☆、

霓虹灯闪闪烁烁，照得站在下边的人好像跟着在换衣裳，一会儿蓝一会儿红，一会儿却变成了神秘妖娆的紫色。暗黑的月夜里，总有一大群不想宅在家里的人，夜总会这些地方就成了他们欢愉的天堂。

在一朵朵不断旋转的花浪里，彩色的灯管一层层的堆出了“蓝魅”两个大字，亮得耀眼，苏萱抬头看了一眼那扇大门，彩灯装饰出来的拱门虽然镶嵌着的是玻璃，可却看不到里边的情景，她有些胆怯，提起脚来上了一级阶梯，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这扇大门，好像是暗夜狂欢与外边宁静世界的阻隔，外边是正常人的小幸福，里边是喧嚣里的纸醉金迷，推开这扇门，就会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

一群年轻男女从苏萱身边冲了过去，一个年轻男人回头朝她看了一眼，苏萱有些紧张，朝旁边挪了挪步子，等到那些人嘻嘻哈哈的推开门，她这才发现原来里边灯火通明，没有她想象中的黑沉沉一片。

这片温暖的灯光似乎无形中给了她勇气，苏萱大步走了上去，推开门，门边站着一个服务生，微笑着朝她鞠躬：“欢迎光临！”

苏萱轻车熟路的往夜总会的后台走了过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蓝魅，但第一回过来是在白天，蓝魅安静得好像一个熟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