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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当天晚上,志伟把他和于艳艳的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跟父母讲了一遍。包括他的迷茫,他的矛盾……

他终究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感情方面没有任何经验。现在,他需要长辈的指点与开导。

年近半百的父亲,细细端详着自己的儿子。从他颏下冒出的短短的胡须可以知道,孩子已经长大了。当父母的不能过分干预儿子的婚姻大事,所能做的只能是谈谈参考意见。所谓“儿大不由人”嘛。

耐心地听完儿子的讲述,父亲认真地说:

“儿子,你能把感情方面的事情告诉我和你妈,看得出来你现在真的受到了困扰。爹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小于姑娘?”

志伟苦涩地摇一摇头。奇怪的是那种亲切的姐弟之情却在此刻涌上心头。对父母他也实话实说:

“不爱。不过……我还是喜欢她的。”

“那好,既然这样,我相信你会决定自己该怎样去做的。”父亲慈祥地望着儿子说道:

“有一个道理你肯定知道,爱一个人先要喜欢他,而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爱上她。对一个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勉强。这爱与不爱更不应该受到感情以外的东西去约束,比如工作、外貌、家庭条件等等……”

志伟等不及父亲的话说完,就急急地说:

“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道理?我之所以喜欢她而不爱她,绝对不是因为我和她在客观条件上有什么差别。在我心里她就像个姐姐一样,关心我,照顾我,而这却让我感到被动,有时候又觉得她的感情太热烈,让我觉得自己没有男人的尊严。她的爱,层层包裹着我,束缚着我,让我感觉透不过气一样。我承认,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她都是一个好姑娘,可是,我就是没想过和她建立家庭。我已经明确地告诉她我不爱她,可是她总是紧紧地追着我不放。爸,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唉!”

听见儿子这一声长长的叹息,做父亲的心里感到阵阵的不安和忧郁。儿子还未成家立业,已经尝过生活中太多的苦难,而且还曾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缘故,给他带来过太多的不幸,这些……唉!不想也罢。

父子两人的声声叹息,令一旁的继母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一句话。进老陈家的门不过两年,似乎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家庭的生活。

父亲抬起头,凝视着本该快乐无忧的儿子,语重心长地说:

“孩子,你既已认定自己不爱她,那么你就应该坚决地跟她

分手,而且越快越好,越果断越好,千万不要重蹈你爹的覆辙。要知道,时间拖得越长,你们的关系会变得复杂起来,越来越难以解决;而且稍一失误,就可能对你们两个造成终身遗憾,既伤害了她,也伤害了你,那种伤痛是你们承受不起的。”

父亲默默地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中,脸上的皱纹越地明显,无声述说着他大半生的坎坷和磨难。

“孩子,一个家庭的好与坏,可能会对几代人都造成影响。而一个家庭是否稳定,最大的基础就是夫妻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记住吧,孩子,爱情不可以勉强,婚姻更不能凑合,要想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先要有坚实的爱情基础。”

志伟默默地听着,心中有无限的感慨。这是慈祥的父亲用亲身的经验和教训,在对自己谆谆教诲啊。

“青春的好时光不易留住,一旦失去便再也无法得到。如果在这个关键的时期走错一步,就可能毁掉一生的幸福。感情方面的打击最能伤害一个人的心,感情对心灵的创伤也最难以弥补。希望你不要做对不起小于姑娘的事情,不要对她有所伤害。”

志伟没有插话,一直在用心地听着,心中的主意渐渐明晰。就在他离开东莱县的头天晚上,他还想过,如果父母劝说他和于艳艳相好的话,或许自己会答应她,和她建立一个家庭,一辈子无所爱地享受于艳艳的爱情。而现在,父亲的话则促使他将这一念头抛弃得一干二净。他要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和幸福,同时他也要将本该属于于艳艳的幸福还给她,让她去寻找真正的爱情。

父亲的话让他明白:建立一个没有爱情基础的家庭是永远不会幸福的,那样的家庭,不会有温暖,不会有欢乐,有的只能是冷清、寂寞和心灵的痛苦。

回到东莱县防疫站,办公室值班人员告诉陈志伟,这两天于艳艳每天至少两次电话,询问他是否回来了。听到这些,志伟十分理解她的心情,正好他也想找她好好谈谈,于是马上给于艳艳打了电话,约她晚上见面。

回到宿舍,洗了把脸,志伟看天色还早,便想上床休息一会儿,这时却忽然听到敲门声,他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于艳艳。她身穿工作服,气喘吁吁,可想而知她是放下电话就立即赶过来了。

“志伟,你可回来了!我……我好想你……”

志伟没料到她会如此地迫不及待,招呼她坐下,从包里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花生和水果,让她品尝。

“我宿舍的几位同学都不在,咱们今天就不出去玩了,好不好?一会儿我有话对你说。”志伟边说边看着于艳艳,短短两天的时间,她似乎又瘦了,那双美丽的眼睛越的大了,脸色有些苍白,可见几天来她对志伟的思念好苦好苦。

于艳艳坐在床边,一直用脉脉含情的目光注视着志伟,多么想扑进他的怀抱,拥住他,亲吻他……可是,她不敢,真的不敢,她怕志伟会拒绝她,那样对她的打击更大。所以,她好想心爱的志伟能主动地对她亲热一下下,像其他的情侣一样,在几天的分离之后,有一番热情似火的爱抚和亲吻,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一个含情的眼神或者一句温暖的话语,也可以慰藉她那渴望的心田。

然而,志伟非但没有任何亲热的表示,反倒用平静的语气说:

“艳艳,我觉得……我们之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

一句话,似一盆带冰的水浇到于艳艳那颗火热的心上,那极冷与极热的折磨让她无法忍受,立刻哀哀地哭了起来。

多少天来,自己千方百计辛辛苦苦用尽心思来爱他,希望以此打动他的心,换取哪怕是极微小的一点爱情。可到头来,就像用亲手编织的美丽花环扼住了自己的咽喉,用亲手酿制的醇香美酒淹没了自己的躯体。上帝啊,你为何如此待我?他不仅对我没有一点爱的回报,却狠心提出分手,难道自己真的得不到他?

陈志伟,为了爱你,我已经俯在地,低到了尘埃里,你还要我怎样?

志伟没有理会于艳艳的哭泣,继续说道:

“艳艳,这不只是我的意思,这次回家,我的父母都告诉我,既然我不爱你,就应该及早和你分手,不能再拖延下去……”

“够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于艳艳几乎是声嘶力竭了,脸上泪珠滚滚,满面通红。好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在志伟面前这样高声说话。太多太多的委屈终于让她尽情地泄出来:

“我只知道,你不爱我,这就够了,你的父母怎么说,我根本不在乎。而且我知道,你这样说不过是借口,因为你本来就不爱我!陈志伟,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呀?对你好,别人说我在巴结你,高攀你,我在乎了吗?单位领导现我上班时间跟你玩而批评我,我在乎了吗?这一次,为了送你回家而旷工一天,领导不但批评了我,还要扣我半年的奖金,取消我上半年的先进评选资格,我在乎了吗?我仅仅期望着,你不要让我的一片苦心白费;我仅仅期望着,你能够理解,我爱你爱得有多艰难。这样,我受再多的委屈,听再多的议论,挨再多的批评,我都不怕……可现在呢?我得到了什么?原来我拥有的都已失去,想要追求的又无法抓住。志伟,你就一点不想我的苦处?志伟,你太自私,太不近人情!我爱你,怎么就这么难这么苦……”

志伟被于艳艳的态度和话语震住了。他望着涕泪交流的于艳艳,嗫嚅着:

“艳艳,我理解你,你为了我确实付出了好多好多。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自己呢?你别再追我,不就什么也不会生了吗?”

“我知道,我这是自讨苦吃,自寻烦恼。”幽幽而泣的于艳艳也曾想早日摆脱这一切,既然得不到他就赶快放手。可是她做不到啊!以前做不到,以后也做不到!这份爱,已经刻进了她的心里,渗入了她的血里。

“志伟,也许我永远也得不到你的心,可我的心只愿献给你。你不接受也罢,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我的爱奉献给其他任何人。志伟,我可以不再追你,不再逼你,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却不会不爱你。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志伟,我这一生再也不可能去爱第二个人了!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我唯一的,爱人……”

这是她性格的固执,还是她爱的深挚?

说完,于艳艳哭着冲出志伟的宿舍。

寂寞的长街,清冷而昏暗。失落,无助,将于艳艳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会儿,无力地靠在街边的一棵柳树上,任泪水尽情挥洒。为什么?我的爱就像这随风飘荡的柳条,明明看得见,却总是无依无靠。

她何尝不想拥有一份甜蜜的爱情?只可惜,本来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维持的爱情,自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苦苦地支撑。

志伟啊,我放下了尊严,放下了个性,放下了快乐,都只是因为放不下你。然而,这被拒绝的爱情,是一颗没有找到土壤的种子,即使泪水再多,也无法结出果实。因为,眼泪是苦的,是咸的,它不适合爱情的芽和生长。

陈志伟,和你遇见,乱了吾心;和你相识,扰了我梦。流年似水,红尘如海,何时能唱一曲恋歌,滋润我涟漪繁乱的心湖?

初涉爱河的姑娘啊,谁能参透你浓浓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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