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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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飞出深涧，在空中看准一块无人的大山，悄然落下。

他不知道唐三九的名字，也不想知道。他得到了情报，付出了火心草，在他看来这就是公平。至于说庇护唐三九，他没有这个实力，更没有这个想法。两年他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采药人，被逼跳入深涧。如今他是窥仙一品，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在这十万大山里依然是食物链的最底端，自己和唐三九，本质上没有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自己有机会反抗。杨广感受着自己体内法源的力量，又看了看储物戒内，通天教主进入其中后，就消失不见。储物戒内也看不见他，杨广只能在里面感受到他的气息。

现在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此刻在这座大山往东十里之外，陈如风控制的营地内，监察队的队长正在点名，如果杨广在这里，他就会认出来，这正是当初率人将他逼得跳崖的那一小只追捕队领头人。由于他工作得力，心狠手辣。在上一任队长不识时务地问出一个愚蠢的问题被丢入采药队后，他成功上位。五年来战战兢兢，鞠躬尽瘁，一直稳坐这个一人之下，万人至上的位置。而陈如风也很欣赏他的努力，不仅在生活上让他享受优待，将一并权力都交付给他，偶尔还不时让他一起用餐，讲一讲修真世界里面的奇闻轶事。陈如风还坦然地告诉他：其他人的承诺都不会兑现，但是由于他的辛苦工作，会被奖励三十株火心草，并庇护送到收集点，只是到时候进入门派，需要依然对陈如风马是瞻。

这也是这个领头人认真工作的原因之一。杨广被他逼落山崖，这件事开始还让他偶尔记起来，但是现在，原本三万多人的营地里，只剩下不到五百人。其他人的性命，都可以算一份账在他的头上。即使回到人世间，这份罪孽和那些被吊在山间树林上的尸体也会让他余生噩梦不断。他只能去修行，成为更强大的人让自己忽视过去。

点到唐三九的名字，没人回到。他又点了一次，还是没有人回答，看来有可能已经死在外面了。他有点可惜，这是个能手，本来还希望在收集期结束前再给他带来一株火心草呢。

然后开始点名下一个。

今天没有火心草的收获，这已经是连续两天颗粒无收。尽管知道原因，队长依然很有负担。点名结束后，洗了个澡，他前往陈如风的帐篷，想自己请罪，并且采集期快结束了，他想试探一下陈如风的想法。

远远地却看见陈如风的帐篷前站满了人，他很生气，这不是让陈如风觉得他管理无能，马上这场噩梦就要结束了，这群该死的贱人又给他弄幺蛾子。采集期将近，人心不稳啊，他决定明天抽十杀二！

走进后，却现原本在他面前唯唯诺诺、摇尾乞怜的采药人都垂手而立，神情冷漠地看着他，然后一个个分开，让出了他和帐篷之间的路。

帐篷里，原来坐在中心闭目打坐的陈如风不见了，而放在茶几上，原本堆积如山的火心草也不见了。

队长脑袋里轰然一声，跑进帐篷里，帐篷里空空如也。他不死心，大叫着，到处翻动，连打坐的蒲团下也不放过。可是，什么都没有。

帐篷外聚集的越来越多的采药人都没有说话，甚至连愤怒地神情都没有，而是恢复到了麻木。一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走到正跪在蒲团前双目无神呐呐自语地队长身前，砸了下去。

他很久没吃饱了，砸的没有什么力气。队长甚至没有反应。

其他人渐渐围了过来，人影绰绰，把帐篷里面挡的水泄不通。只听见队长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很快，惨叫声就消失了，再过了会儿，人群也渐渐散开，纷纷离开这个营地。帐篷里依然灯火通明，只是队长原本所在的位置，什么都不剩下，只有地上的鲜红色证明他确实存在过。

几乎在同时，十万大山内部原本坐镇营地的修者全部消失，有的径直前往收集点所在的方向，有的隐藏在自己的区域里，有的则是直奔自己隔壁的营地。而他们营地内原本的采药人，在清算完被抛弃的监察队后，又开始为了不多的食物和饮水自相残杀后，原本不到万人的总数，则快减员到一半。存活下来的生者，都纷纷从自己的营地赶往地图上收集点的位置，虽然没有火心草，还是期待可以有那么一线生机。

陈如风是躲起来的那一个。

窥仙五品的修为，算是修行界中入门的实力，在十万大山内部，也不算弱者了。但是他知道，也绝对算不上强者。监察队队长不错，是条很好的狗，这五年一共给他弄来了高达七万多株火心草，这个成绩足够他进入一个不错的宗门，并且得到一个偏上的位置了。

前提是，他能成功带着这些火心草走到收集点。为了维护修者家族之间的和平，他们这些人最多就是输掉所有火心草，不成文的规矩是点到为止。但是没有火心草，他就只能回到家族，稳定点的，做其他门派弟子在凡间的走狗，更差的是，被家族派去险地寻找异宝。而如果进入门派，不仅有自己的属地，可以享受香火，子民无数，左拥右抱。在家族内部也是地位更高，为了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利益，家族也会全面支持他，更高境界的修行功法、人脉、修炼资源。

成功与失败之间的后果相差如此悬殊，由不得他不谨慎。

但是他的命不好，刚离开营地没多久，还没有到达自己的藏身之地，从西方的天空中忽然一道剑光飞来，还来不及躲避，就已经到了他的眼前。剑光消散，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出现，蒜头鼻、厚嘴唇，一双眼睛直接盯着陈如风，然后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闷声闷气道：拿来！

陈如风心中一沉，这批次进来的修者都是各个家族的新鲜血液，见识的世面不多，彼此之间并不相熟。但是眼前这人却是所有人进来前关注强敌都会提到的，巨石城李家，李破山。据说此人天生神力，且性格粗暴，下手没轻没重。巨石城李家，声色略高于陈家，陈如风知道这说明李家的功法应该也是略好于陈家。

但是李破山一句拿来，就想让他交出火心草，却是不可能。火拼凶多吉少，陈如风试探到：“给你一万株，山不转水转，就此散过，如何？”

他已经算是委屈求全了。两个人实力可能相差一些，但绝对谈不上悬殊，李破山实力惊人，他陈如风也不是吃素的，真要拼起来，李破山能赢也要吃很大的亏，后面再遇上强敌风险也会变高。

那李破山摇了摇头，粗壮的手指竖起来四根：“不行，四万株。”

欺人太甚，赖于手下得力，陈如风这次收获了七万三千多株，给了李如山四万株，按照往年成绩，剩下的就只够进一个小宗门。怎么可能答应，冷脸说到：“两万株。不行的话就战，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你能打赢我，后面的关可难闯了。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李破山似有意动，挑了挑眉：“两万株就两万株，不许缺斤少两啊。哥可不怎么识数，别欺负老实人。”说完憨厚地挠了挠头。

两万株啊，少了这些可能就得不到好位置了。陈如松心都在滴血，但是他只能告诉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火烧，等以后有机会再讨回这笔账。

从储物戒里掏出两万株火心草，施法送到李破山面前。陈如风冷着脸道：“数一数，别说我短了你什么。”

那李破山目测一下，应该差不多，将火心草收入戒指，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陈如风冷脸转身离开，失去这两万株让他的未来少了很多可能，换做谁都心情不好。奈何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安慰自己避开一场恶战。接下来应该找个离收集点近点的地方躲避起来，等到采集期一结束立刻冲出去，这也是家族告诉他的方法。再遇到自己打不过的人，这五年可就白费了，而家族也不会再给他什么机会。

正在思索之间，却听见背后传来风声，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背就是一股剧痛，瞬间击溃了他的法力，像风筝一般掉落下去，落在一座大山的山顶平地上。

一双武夫鞋落下，陈如风艰难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李破山那桀骜的脸，原来憨厚的双眼里充满了狡黠。他想说什么，胸口闷的慌，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不明白，不是说好了么？

李破山轻蔑地扫了扫眼前的小白，他打心里看不上这些不知世事的同类。遇见危险先想到是谈判，却不知道一个道理。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退让求和平，则和平亡。如果一开始陈如风就摆出不死不休的模样，他就会立刻走开。那交换条件中的四万株只是一个幌子，让陈如风放松警惕罢了。

俯下身撸走陈如风手上的储物戒，粗略地查看了下。李破山心中沸腾了，他妈的，这小白脸手上竟然有这么多火心草。他手上原本就有三万多株，加上这些，他很有可能进入本次采药会的前五。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至于陈如风本人，他不再关注了，检查了下肯定死不了，李破山转身就飞走了，手上有了这些火心草，他不用再去寻找其他猎物，只需要等待收集期结束。

陈如风躺在草地上，楞目无神。李破山的全力一击让他身负重伤，而被夺走的火心草才真正的摧毁了他。连背后的伤口都没有施法去主动恢复，只有法源静静地输送着灵力慢慢去缝补。陈家是长桑城的世家，他是家族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少年，事实上，如果不来采药大典，他七年前就可以突破到窥仙境，成家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窥仙境修者。但是族长却压制了他的突破，花费无数，打深根基。正是因为他的天赋在门派里可以大放异彩，为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没想到一切都是黄粱一梦，他现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甚至很害怕采药会结束，他不敢去面对家族失望的眼睛，和自己可以想象的未来。

在陈如风陷入到多愁善感的情绪中时，却没有想到，有人又把他当成了猎物。

在草地不远的幽暗树林里，一双亮的眼睛正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