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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景是她极熟悉的,母亲总爱这般教导她。

迎香又微微一笑。

“所以……娘才不许我同外头人说会制香么?”

“是啊。”母亲叹了一口气,“你舅舅傅承芳是当世制香名家,你自幼跟他学习,比他亲传的徒儿还要得意几分,但你终究是女儿,家里又无需你制香贩售,这些本事于你女儿家无用,当个乐子也就是了,莫要太上心,更不可在外张扬,引人注目。”

母亲总是那么柔静端方,处处替她考虑妥帖。可是……迎香皱眉,脸上露出哀戚神色——母亲,你可知在你去后,爹爹忙碌在外半年有余,二娘把持家中事务,她看我十分不入眼,家中渐无我立足之地。母亲,你可知有朝一日,这“无用“的制香本领,竟成了女儿傍身保命的依托?若我不会制香,若我不认得两个字……今日的我,还不知流落去了哪里。是胡乱嫁个人,仰人鼻息讨口饭吃?还是卖身为奴,进入别家战战兢兢?抑或……遭遇歹人暗算,被卖入勾栏,甚至已化为一缕孤魂?

她心中悲鸣阵阵,渐渐落下泪来。泪水滴在那颗头颅上,顺他脸颊流到唇边,他便伸出舌头来舔舐,问道:“你母亲死后怎样了呢?”

“母亲死后……”迎香一阵恍惚,屋内摆设渐隐,换了一番局面,这是母亲的卧房。面前母亲面容憔悴,但眉梢眼角都映着喜气,朝她展颜一笑,走到床头的柜子旁,拿出一支簪子来,语重心长地道:“前些日子王家遣人来提亲,我跟你爹的意思呢,都觉着可行。王家在金陵也是上等的门第,家里又读书,门风素有口碑。那王家小子你见过的,你俩在后院里一谈就是半日,我看你对他当是有意。这簪子是我祖父往年给我的,让我给未来的夫婿,你爹固执,偏生不要,说留着给女儿。我想就拿这簪子当定礼,给王家带回去吧。”

迎香脸红了,低头不语。

母亲又叹道:“如今你也有了婚约,不可像往常那般随心,做事须得更有计较些,眼见着要嫁过去,给人当家作主母了……姑娘大了……我是不中用的,只盼多撑几日,能看你出阁……”她眼圈儿泛红,喉咙里哽咽起来,憔悴病容上喜悦与哀戚并举,却让人倍加哀伤。迎香扶住她,劝慰道:“娘莫要瞎说,胡大夫的药吃着不是挺对症么?这两天冷,过几日暖和了也就好了。”话虽这般讲,但她自己的嗓音也已控制不住地哑了。

“胡大夫也救不回娘。”迎香呢喃着:“母亲死了,我自然要守孝,王家那边的婚事就暂时压了下来……”

“啊,那可不妙,你二娘容不得你,肯定想早早将你嫁出去才是。”头颅轻声道。

“是啊……她骂我年纪大了还占着家里的吃喝,若真多养我三年,还不把家都掏空了?其实……我家虽不是高官豪爵,仍有两分薄产,我又吃得了几口饭?二娘趁爹在外忙碌,跟王家连去了几封书信,催促金陵那边快来接人。王家被烦了一年多,架不住她三催四请的念叨,承诺转年来接我过门。”迎香又一阵恍惚,声音停顿下来,手臂渐渐收紧,搂住怀中的头颅。

“这中间发生了何事?”头颅问道。

迎香奇怪地看向怀中,“你不是都知道吗……”头颅不语,她想了想,又道:“是了,你那次未及我说完,就将我赶走,本就所知不多,也可能是……你已忘了,毕竟……当时你只一心念着她。”她苦涩一笑,叹息一声,在那盏亮着油灯的桌边坐下来,将怀中的头颅放在桌上,与他两两相望。那头颅已不是狰狞模样,静静闭着眼,面上神色淡然,全无伤痕,连脖子上的断口都光滑平整。他的长发倾泻下来,盖住了眉梢的棱角,让已凋零的面容如沉睡般安详平静。

迎香盯着他看了片刻,幽幽道:“那时……说好第二年王家来接我过门,次年开春,又逢娘亲祭日,我惦记着再过几个月便要远嫁金陵,此生不知还有多少机会回来拜祭母亲,便同二娘说我要出城,去母亲坟上吊祭。二娘不悦,说我懒人花样多,虽允我去拜祭,但因她屋子那时正在翻修,还打算在后院里挖口井,当用人之时,便不乐意我带仆役出门,只同意我让身边的小丫头跟着,并一个驾车的老仆。我们一行坐车到城外已是下午了,拜过母亲,正要回转,天边突降暴雨,雷声大作,马受了惊吓,怎么都不肯走,只得等着,等雷霆暂息……”

头颅睁开眼看着她,迎香叹了口气,眉头蹙紧,眼中浮出水雾来。

“还不等风雨停歇,便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乱响,泥水飞溅起老高,一群贼匪匆匆而来,从我们旁边奔过去,有人朝这边看了看,那群人走过不远便停下来,当中有几个交头接耳,紧接着,他们便回转来,将我们团团围在中央,当先一人上前,对老仆大声呵斥,让把钱都交出来。光天化日之下竟上前劫财。”

“……原来遇上了劫匪。”头颅低声道。

迎香点点头,眉尖皱得越发紧,继续说道:“那伙人将我们围住,老仆吓得瑟瑟发抖,连声说没钱,小丫头更是失声尖叫。他们听得车内有女子声气,顿时咋呼起来,一个个扑上来,把帘子挑开,将我们拖了下去。我一跤跌在泥地里,滚了个大花脸。小丫头压在我身上,被他们抢先抓起来看,一个个笑闹着,说长得还干净整齐,弄回去玩。小丫头吓得大哭大叫,这帮人也不理会,捆了她就甩上马去,又来弄我。我慌得不行,只在地下乱滚,弄了一身污泥,又将泥水往这些人身上泼,当中有两个怒了,一鞭子打在我身上,连抽了好几下,打得我钻心地疼。他们趁我吃痛,扑上来捆了,一起甩到马上,载了我们就要走,突然有人说,那老汉尚未收拾掉,若回去报了官……”

她闭上眼,似不愿回忆当初的一幕,咬牙道:“他们……当场就把老仆砍成了血人,眼见是没活路了。这才兴高采烈,翻身上马,载了我和小丫头离去。”

“他们带你到哪里去了呢?”头颅温和地问道。

“我从未骑过马,在马背上颠得浑浑噩噩,走了许久,只模糊记得是一路往南,他们整夜都在赶路,等到第二天天明,才在一处水边歇下来,将我和小丫头拖过去,泼水洗净了脸……”

“这可不妙。”头颅叹道。

迎香冷笑,“可不是……一洗干净,这帮人顿时都闹腾起来,嚷着要把我们……”她咬住嘴唇,静默片刻,又道:“还好他们只是嚷嚷,未及动手,有个高大汉子站出来,说办正事要紧,不可耽误。他指着我,说这个生得好看,回去先给大当家过目,若大当家看上了,也算这趟多一件功劳;若看不上,谁想要去再跟大当家要。说罢,又指着小丫头道,这个生得虽差些,也不难看,先带回去再发落,到时不论是卖去勾栏,还是谁要讨了去玩,不都便宜。若在此刻坏了她们,回头大当家怪罪下来,如何交代?他像是这帮人的头领,这番话说得人人点头,连赞他有见识。”

“算是暂时逃过一劫……”头颅叹道。

迎香盯着他,沉默片刻,忽而凄然一笑,抬手轻抚他脸颊,道:“你知么?当时我怕得要死,怕他们杀我,更怕遭他们侮辱,那样便不能嫁你了,你家肯定不会要我的……你知么?母亲去后,爹又在外,二娘看我十分扎眼,每日话里夹枪带棍,处处指桑骂槐,每到难以忍受之时,想想同你的婚约,我心里便安定下来,想着还有你,还有你……虽没了娘,但还有你,你便是我日后安身立命的所在。”

头颅闭上眼睛,静默不语。

迎香放开手,继续说道:“我和小丫头被他们带着,一路南行,我从未去过那边,也不辨到了何处。这帮人弄了辆车,将我们载着夹在中间行走,我只透过车帘,留心看一路上的光景,听他们的只言片语,渐明白是往金陵方向去的,心头又是窃喜,又是紧张。一路走走停停,昼伏夜出,走了约莫十天后,他们离了官道,往小径而行,我更害怕起来,大路我还可靠辨认集镇店家的招牌猜测是何处,走小径的话怎么得了?”

头颅轻不可闻地低叹一声,慢慢闭上眼。

迎香盯着他,细看他面上表情,眼圈儿渐渐红了,哽咽道:“你闭上眼,是不想同我说话么?是不愿看我么?你莫不是还嫌我脏,嫌我跟那帮男人一道行过路,以为我被他们怎样了不是?你……你哪知道……”她声音凄凄楚楚,大多哽在喉咙里,讲得含混不清。即便如此,那头颅还是清楚听见了,又叹一声,缓缓睁开了眼,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柳望之坐在酒楼二层的房里读书,这里光照敞亮,时有风过,清爽宜人,又倚着窗户,抬眼望去,县城里层层叠叠的房屋如豆腐般拢得规规矩矩,屋脊上的瓦块鱼鳞似的齐整,日光照下来,这些灰瓦便整整齐齐地泛着青光,配着丛丛绿树,十分鲜亮好看。他放下书,站起来活络下筋骨,忽见城北门有一人拍马而来。那马四蹄飞扬,带起一片尘土,背上人劲装短打,飒飒生风。进了城门后,马速减慢,沿街一溜小跑过来。

瞧这般模样,定是有急事,多半不会来店里坐了。柳望之看了两眼,摇摇头,对这单生意不报希望。

一人一马走近,他突然发现,马上之人竟是何长顺!柳望之颇为诧异,前两天才见何捕头来店里沽酒,庆贺自己被上头选中,同各路高手一道剿灭匪患,怎的突然又折返回来了?他盯着何长顺马上身影,犹豫是否要打声招呼,何长顺却已看见了楼上的他,朝他招了下手,勉强一笑,随即绝尘而去。柳望之看他满面焦虑,眉头紧锁,笑得比哭还难看,又是一愣,印象里何长顺从未有此种神情,再看他奔去的方向,应是往家中而行,莫非家里出事了?

此事甚巧。柳望之抚了抚下巴,盯住何长顺消失之处,若有所思。手指头又下意识地掐起来,略作推演卜算。察觉并无祸患,眉头舒展开来,心底隐隐的担忧却怎么也散不去。

何长顺心急如焚,一路奔走,差点撞翻了路旁的摊位,顾不得耽搁,道声得罪,又拍马急行,匆匆奔到家,跃下马来便往屋里冲。仆役见他回来,急忙上前迎接。何长顺拉住老仆,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大口喘息,连声问道:“刘伯,我爹呢?爹的情况如何?!”

“啊……少爷你回来了,老爷他……”刘伯露出为难的神色,皱眉支吾。见他这般神情,何长顺更是急火上冲,大声道:“刘伯,爹呢?!我刚出城两天,你们就遣人来报说爹得了急病,怕是要不好,让我赶紧回来,爹呢?!”他心头焦急万分,话说得不由有些重了,刘伯愁眉苦脸,似有隐情,张了两下嘴,却不知如何说才好,最后只能小声道:“老爷……老爷无事,在书房呢,少爷你莫急……唉,少爷,慢点……”

何长顺丢开刘伯,一阵风似的杀向书房,走至门前,看大门紧闭,心里的不安快要爆裂开来,反而不知如何应对才好,抬手在门上轻敲了两下,听得里边传来一声“进来”,声音沉稳儒雅,是爹平日的样子,心下略安,疑惑却更浓了。

考虑片刻,何长顺推门入内。

何主簿端端正正坐在桌后,面前照例摊开一本书,手边笔墨纸砚具备,阳光打下来,照在他脸上,显得气色红润,天庭饱满,一点也不似病了的样子。见儿子进来,何主簿努努嘴,“你回来了,把门关上。”

“爹……”何长顺愣了,默默依言关上门,慢慢走近他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迟疑着问道:“……我听说爹病了?”

“没有。”何主簿放下书册,站起来问道:“你看我这模样,像是病了么?”

何长顺一头雾水,如堕五里雾中。他仔细端详父亲,见他容色饱满,精神奕奕,行动间不见迟缓,神态说话一如往常,确实不像有病在身的样子,心头十分疑惑,不是说爹突然重病吗?怎么现在看来却没事人一般?是突然好了么,还是从来就……他想问,心底又有个隐约的声音聒噪起来,制止了他那尚处于襁褓中,不及冒头的不敬想法,让他问不出口来。这里面似有种超乎他想象的阴谋正在发酵……但他当下有些无力深思了。自听得父亲重病,他便告了假赶回来,疾奔一天一夜,十分疲惫,但此刻还不能休息,那边还有任务……想到这儿,何长顺头有些疼,自己折返回家,其余人等依旧赶路,得赶快追过去才行,最好在入京前跟各地同僚们汇合。

“爹,你无事便好,我……”何长顺道:“我这就准备赶回去了,你保重身子。”

“好个不孝子……”何主簿冷哼一声,笑道:“你都不问问爹是何样毛病,哪家大夫给看的诊,吃哪些药?急匆匆把你喊回来,一句话就又想走?”

“……”何长顺无言以对,想了想,迟疑道:“我看爹不似有病的模样。”

“我确实没病。”何主簿坐下来,指指旁边的椅子,叫他也坐,“不这么说,你怎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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