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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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旁人再想起那一夜，也只能记起于珊转身离开的坚决，和谢昆眼底的沉痛。而六十六世与谢昆在谢府书房达成的协议，却被人遗忘了。

六十六世最终还是带着冯伦走了，三天后，蛮族善谋的五皇子与善战的二皇子身死，六十六世蛮王信守了他对谢府的承诺，再一次呈递降书，并遣使者到京城，愿纳贡称臣。两年后，蛮族，作为王朝的一部分，终于开启了与王朝的贸易模式。以物易物，在蛮族眼里没有任何用处的宝石，成了王朝的奢侈品；而王朝的衣料布匹却成了蛮族的必须品。虽然边关还是时有摩擦，却也无伤大雅。

三年后，春香已做妇人打扮，可依然厚着脸皮在于珊的房里伺候。她将手里的娃娃往于珊的面前一递，含笑打趣：&ldo;小姐，你好好看看这孩子像谁？&rdo;

时已十八岁的于珊，轻轻接过春香手里的孩子，满脸的温情，戏谑道：&ldo;自然是像我。&rdo;

&ldo;能像小姐，是他的福气。&rdo;春香说完，偷眼看了看于珊，好似不经意的说道：&ldo;适才听大夫说，大少奶奶肚子里是个小少爷呢；楠主子前些日子已经顺利产下皇长子，被册立为后了；二小姐第二胎都已经显怀了……&rdo;

于珊拍孩子动作微微一滞，看着春香道：&ldo;你想说什么？&rdo;

春香嬉笑一声，也不担心于珊变脸，从于珊的怀里夺过孩子，说道：&ldo;小姐，舜铭是奴婢的孩子。&rdo;

&ldo;看你的小气样，我说过要据为己有吗？我抱抱怎么了，让我玩玩能少条胳膊少条腿不？&rdo;于珊眼巴巴的看了看在春香怀里熟睡的小包子，满脸的艳羡，也只有在此时，于珊脸上才会多一些情绪，像个欲求不满的孩子。

两年前，经过青英穿桥搭线，于珊在征得春香本人的同意后，将她许给了谢府二十出头的刘侍卫。一年前，春香赶在三年国孝的尾巴上，生下了第一个孩子‐‐舜铭。出了月子的春香，仗着谢府的规矩不甚严苛，刘侍卫又对她多有包容，总是带着还不足周岁的舜铭到府里引诱于珊，一旦于珊表现出喜爱之情，春香就将孩子夺回去，反复强调，那是她的孩子。有时春香看于珊心情好，就老生常谈的反复说，谁谁谁又有了身孕，谁谁谁又生了孩子，这都一年了，春香还是不厌其烦的做着这般营生。

&ldo;小姐若是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呗，又不是什么难事……&rdo;

自从三年前于倩身死，于珊就与谢昆闹上了别扭，别说主动与谢昆说话，就是谢昆主动与她说话她也是爱答不理的。别人只当是她埋怨谢昆杀死了于倩，实际上，谢昆和于珊都知道，于倩的死真的只是次要的，主要原因还是谢昆将起初的对于珊的承诺置之度外，孤身犯险，让动心动情的于珊寒了心。仿佛一夜之间，她彻底收回了放在谢昆身上的心，收回了用在谢昆身上的情，做起了谢昆举案齐眉的贤妻，过起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日子。

春香见于珊又不搭腔，只能抱着儿子轻轻叹气，嘀咕道：&ldo;舜铭呀，以后你的出路就自己拼吧，想要给小少爷做书童，是别想了。&rdo;嘟囔完也不看于珊满脸的菜色，请辞道：&ldo;小姐，饭点了，奴婢带着舜铭先回去了。&rdo;

于珊眼见春香目中无她，转身就走，瞬间气笑了！春香每日里风雨无阻的走这一遭，是为了什么她如何不知，可她就是过不了心里这个坎。俗话说，言而无信非丈夫，最主要的是，谢昆明明知道她在气什么，却从没有就此道过谦！

&ldo;珊儿笑什么？&rdo;说曹操曹操就到，谢昆在屋外就听见于珊的笑声，跨进屋里。

谢昆一进屋子，于珊就收了笑容，轻拘一礼，答道：&ldo;没什么，适才春香抱着舜铭来，说了会话。夫君可是饿了，妾这就吩咐摆饭。&rdo;

谢昆眼见于珊要离开，忙伸手拉住人，语气苦涩道：&ldo;珊儿要气到什么时候？&rdo;

于珊浑身一僵，想抽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只得开口道：&ldo;夫君何出此言？&rdo;

虽说翻旧账不是什么好活，可谢昆亲见于珊的气性这般大，今日又听于华在军营里显摆佳仪肚子里的小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直知道于珊在气什么，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所以从没有就此向于珊道过谦。至于孩子，他知道每次行房后，于珊总要服食避子汤。原本他也是想着因着国孝，于珊不好有孕，后来又觉得于珊年龄尚小，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做看不见。

可眼见佳仪都有了身孕，谢昆便有些着急了，今日又看于华显摆，心里就更着急了。这才逼得他，不得不与于珊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ldo;珊儿，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rdo;

于珊抬头，就见谢昆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小心脏还真有点受不了。谢昆已经二十三岁，便是拿到现代也是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了。这几年他在军营历练，眼里的英气愈胜，即便不上战场，血性也是不减分毫的，容貌却越来越像木蓝蓝，精致的很。

于珊眼见平日里雷厉风行的谢昆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也不知怎么，心里就是一阵紧缩。锁情锁心的人，是否还会有心痛？她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呢，就不自觉的问道：&ldo;夫君要妾原谅你什么？&rdo;

谢昆捏了捏于珊的手，说：&ldo;珊儿这称呼别扭的很。&rdo;

&ldo;三年了，夫君还没有习惯吗？&rdo;于珊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翻白眼，可是谢昆此刻纠结的问题也太好笑了。于倩死后，她就这般称呼他了，以往也没见他抗议。

&ldo;我……&rdo;谢昆看了看于珊满脸的不以为然，只得妥协道：&ldo;我知道，三年前我孤身潜入敌营让你担心了……&rdo;

&ldo;咦？夫君曾经孤身潜入蛮军军营了吗？没人与妾提起，担心这话就更无从谈起。&rdo;于珊也不管被谢昆握着的手，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嘴里的丝毫不想让。

谢昆却没有想到，得到的竟是这般回答，心里免不了一喜。三年来，他不是没想过与她谈一谈，可是每次于珊都避而不答，像此次这样，出言讥讽更是从没有过的事。谢昆甚至自虐的觉得，如此下去，破冰有望，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便是道个歉又有什么。

&ldo;珊儿，我承认我那时是年少轻狂托大了，可你说过，没个人都有一次被原谅的权利。为何，你就是不肯原谅我？&rdo;谢昆起初的确是想糊弄于珊的，可说着说着竟真的觉得有些委屈了。他虽然不知道于珊从哪里得出的这个谬论，但她的确是很容易原谅旁人的，也不知为什么，唯独对他，她不肯原谅。

&ldo;因为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我知道，在你心里，家国大义比我重要的多，可既然如此，就不要应承我说什么将我放在第一位。谢昆，你这是欺骗。&rdo;于珊本以为再说起这些也会委屈，可等这话真说出口，却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也是，她如何能与家国大义相提并论，若是谢昆果真儿女情长，她说不定又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