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正式走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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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经历一次血案的府宅面前灯火通明，朱媺娖坐在屋脊上俯视着下方。
半个时辰前她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粥，猛灌两杯茶水，顿时感觉自己精神百倍，又能大干一场。
“李允和、潘士良……守户之犬尔。”她心里不屑地想着，可面上露出一抹浅笑，从屋脊上跳了下去。
“两位先生早上好啊。”经历了繁忙的一夜，天空也在那里吐鱼肚白。
朱媺娖这一跳吓得对面为的两位往后退了几步。武林高手，这身手说是常年跑江湖的他们都信。
“这位姑娘，你说你是……”这两位中年纪略长的那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我说我是坤兴公主，先帝之女朱媺娖。”朱媺娖抬手拉下面上蒙着的黑布，又扯下自己为了方便打架包头的头巾。头散落下来，遮住她脸颊三道浅淡的剑痕。
看着朱媺娖那张秀美娇艳、和她狂暴行为格格不入的脸，潘士良开始有三分相信。
这等容色，好好养大哪怕是送到江南那些巨贾手里面都能获得一笔不菲的资产。如果害怕在乱世保不住金银，身手如此矫健的姑娘送到好这一口的带兵将领手里面，怎么也能一官半职。
所以有这等身手、这么一张脸的姑娘没必要砍断自己的左臂冒充一个几乎没什么价值的公主。
“既然姑娘说自己是公主，那为何公主不趁此机会南下应天呢？我听说应天那里福王已经监国登基，投奔应天才是正理。”何必来济宁杀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我本来有机会南下的，我和瀛国太夫人还有新乐侯幼子刘文炤，嗯，瀛国太夫人就是孝纯太后的母亲，爹的外祖母。”看他们茫然，不知道瀛国太夫人是何许人也。朱媺娖随口解释了两句。
“同行的还有十六年的进士张家玉和李长祥，外加我三弟四弟定王永王的讲官方以智。他们的原本想要找到我的兄弟，带他们一起南下，却不想、不想、”说到这里，朱媺娖抽噎一声:“那李贼带我兄弟去了山海关，竟然、竟然一个也没回来。”
闻言潘士良和李允和不由自主瞪大眼睛，很好，明王朝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史册中彻底失踪，这个时候还没人意识到这事多么重要。
朱媺娖泪水涟涟，她对自己父母兄弟的印象在数次轮回中早已淡去，可这次归来那些记忆却再次涌上心头。
李自成政治敏感度为零，但凡用点儿心就知道崇祯太子的政治意义多么重要，就算你形势大好打赢了满清，也能拿朱慈烺去招抚南方。
“所以、所以三位先生只找到了我，带着我和瀛国太夫人等人南下。”
“那瀛国太夫人呢？”潘士良想起这个关键人物。
朱媺娖摇摇头，长叹一声:“我常读史书，自然知道无论是想要北伐还是南征，山东都是咽喉之处，是南北两方的屏翼。”
“太祖爷爷北伐的时候，就是先取山东，撤其屏蔽；后旋师河南，断其羽翼；再拔潼关而守之，据其户槛。”
“所以山东很重要。”朱媺娖强调。
“我不愿就这么狼狈的南下，也不希望南方的福王叔能趁此机会重收山东，以山东为屏蔽。无论考不考虑北伐这件事，也能够打造好防线，以应不测。”
“所以我起意来了山东，至于瀛国太夫人，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而新乐侯一家除了最小的刘文炤之外皆在李自成打进京师的时候全家殉国。我不忍表叔一家断子绝孙，太夫人无人赡养，就让李长祥李先生带着表叔和太夫人南下。”
“而方讲官……”说到这里朱媺娖眉头紧锁:“他因为在我爹灵前哭泣，被李自成属下严刑拷打，导致双腿有疾，不良于行，便也一同南下。”
“在还没分别的时候，我在路上听说福王叔的事情，专门写了一封信阐述山东的重要性，让太夫人带着南下了。”
听起来这段日子这些人的经历很丰富嘛，潘士良和李允和对此的相信程度又增添三分，到了六分。
只是……“姑娘有何印信？”这才是最重要的。
朱媺娖深吸一口气:“李自成麾下皆贼兵，就是宫中环佩金饰也被搜刮了个干干净净，我也怕南下无证实身份之物，自宫中取出来太祖成祖的灵位画像，效昔日孔氏南宗北宗之事，太祖爷爷的已经被太夫人携着南下，成祖爷爷的还在手中。”
这个证据真奇怪，潘士良和李允和说好不是说不好也不是，表情都很古怪。
朱媺娖抬起还绑着铁钩的断臂，潘士良和李允和又默默后退两步。
“爹……不愿我受辱，我命大活了下来，可这家国之恨如何不报。”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我知道两位先生对此事半信半疑，算算日子太夫人一行人也该到应天了，还望两位先生派人打探打探，我也想知道太夫人是否安好。”
朱媺娖姿态放的很低，可这种事不光要利诱，还要威逼，既要有甜枣，也该有大棒，这不是史书留名是忠臣孝子，而是随风摇摆的墙头草。
“李贼追赃拷饷，谋财害命、人神共愤，先知州何辜，竟遭此祸。如今又欲再次追赃拷饷，我想诸位也忍不了吧。”她透过朦胧的水雾，看向面色铁青的两位，声音似乎在暗示:“一次不够来两次，两次不够这还要再来第三次。”
“限官侍郎者十万，抚按五万，翰林三万，司道部属一二万，举人、监生、生员、富民千百各有差。”
“潘先生李先生，你们家中可还有余财？”
“如今山东举境皆反，意欲归明，诸位怕也知道吧。李自成在西尚被吴总兵请来的虏兵阻隔，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她还不想直接点出满清的威胁，生怕这些墙头草继续摇摆。
“所以潘先生李先生，该如何做你们也清楚。”
在朱媺娖的谆谆善诱之下，这些日子的追赃拷饷让整个济宁成为一座活火山，就是今日不做明日也做，李允和甚至没和潘士良眼神交流，就直接一抱拳:“姑娘说的是，我等正该反正归明，不负先帝在天之灵。”
他往上方一拱手，朱媺娖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哪怕对方还没承认自己是公主，但这第一步已经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