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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也觉得在此地低声耳语不好,稍稍拉了一下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似乎没有察觉,喃喃道:“我行走几十年,只听说了有些偏远村寨七月之时被鬼物屠灭了,但稍大一些的府城郡县都没有见到有鬼物横行的场景,又似乎不对。”
年轻人又拉了拉那中年道人,终于将那人唤醒了,正要言语,旁又有鹤发童颜的散修老道低声应道:“年少时道士是个血气少年,也于鬼节时候行走山野,确实见到许多亡灵恶鬼横行山林,但在乡邻之地便销声匿迹了。”
“若非是道士我昔年也有不少隐匿手段,那次便要在山林中栽了。”
“哦?”
周围又有几个人,低声问了一声。
“那以后,道士便知山野的凶厉,多是在郡府之中做些法事,不敢贸然去山野乡间了。”
“哦!”
周围又是齐齐应了一声,在缭绕的经文中也不显眼。
又有人道:“许多山村都是有修行神道的人镇压的。”
“郡城县城,也大多有镇守。”
“城门口还有敕封的镇邪镜。”
“故而人越多的地方,便越安全。”
“原来如此。”
周围一群不明之人也应了一声。
无尘子前身倒是隐约知晓这中详情,却是那乡邻聚集之地或者有先人祠堂坐镇,或者有山神土地的小庙镇压,虽无有神人降临,却也有庇佑手段,可以将附近作恶的鬼魅之物或者镇压或者驱赶了,也能保得一方平安。
若是有那修行高人坐镇其中,年岁久些,或者由官府敕封,或者由乡邻举荐,便能一举成就人仙——这便是无尘子前身的老师为其自身和徒弟谋划的修行道路,但其人行到半途魂飞冥冥,其徒弟年纪轻轻便病饿而亡,反倒是给了无尘子一个肉身,也不可惜。
此中也有因果,只看无尘子日后如何化解了。
又有前头一人低声应道:“府城有官府坐镇,有敕令高人镇压;乡村有祠堂庙宇护持,故而这鬼节虽凶,乡人却不受灾祸,那坐镇的高人以此积攒功德,就是修为低了的,未必能够镇压住,反而要被那凶煞恶鬼毁了道观佛寺,吞了精血魂魄,于己无利,反受其害。”
“好了,你等也是修行之人,此时当静心沐浴佛法,消减心魔,度化亡灵,积修功德。”
那人虽也压下了声音,但其气场极强,便是声音中也溢出不满,顿时将众人的闲聊心思打散,又各自闭目沉思了。无尘子有些不乐意被人搅和了了解交流的机会,但看了那年轻人也不乐意地砸了咂嘴,只是忍住了没有言语,边上也有几个人也传出了吧唧几下,意犹未尽,顿时又有莫名的喜感。
看来天下年轻人多少也有相通之处,譬如这坐不住。
那些个和尚仍旧在诵读《地藏菩萨本愿经》,一遍又一遍,也看不出来是否有枯燥感觉,倒是那法坛之上领诵的本尘大师面色端庄,颇有一点菩萨之相。无尘子在这有些纷扰的经文声音中,不能再次沉下心来思绪符箓,便也只能安心听那经文故事,不知不觉间便缓缓入了梦境之中。
境界不到,不能领悟经文之中隐藏的佛法精妙。
法力微弱,不能察觉经文之中缠绕的磨练手段。
悟性不足,又或者与佛门无缘的,也不能察觉佛经之中的法门。
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一人高声道:“本尘大师度化已毕,贫道也当略微尽些绵薄力量,超度些许亡魂恶鬼。”
无尘子猛然醒了过来,睡眼惺忪。
周围好几个年轻人,也使劲揉了揉双眼。
向着前头看去,本尘大师已经退到一旁,另外一个老道士优哉游哉捋了捋胡须,心满意足,一直侍立一旁的小沙弥上前,将那法坛之上的佛像法器都一一恭敬撤下,又有侍立一旁的小道童取了太乙尊者尊相供上。
有说法是太乙天尊救苦度厄,也有将亡魂引入幽冥之地的权职,因而在这七月法会之上只是供请太乙尊者,虽然似乎相较于大悲寺诸人将现在过去未来三尊佛陀都请上的场面,格局似乎小了些。
但晓得太乙门深浅的,不敢胡言乱语。
无尘子离得稍微远了些,能看出那太乙尊相是个供奉了许多年的,其上黑灰层积,不怒自威,周围香火隐约绕着那神像飞舞,显然是颇为神异,而得了无穷香火温养,才能成了如今这般灵性模样,不过无尘子好奇归好奇,其已经吃过神像金光的亏了,不敢贸然以法眼暗自偷看那神像。
好些高人也不敢小觑那三尺神像,低声议论也有,抚掌赞叹也有,还有好几人低声呵责身旁小辈,不可对神像不敬。
后者戚戚然。
无尘子对那布置十分好奇,乃是因为道家门派多是以三清为尊,兼顾修行法门的祖师,但真正以道家传承中的某一位神灵为尊的,却是极少。便是寻常神婆姑子侍候的鬼怪神灵,也有许多都是供奉了道门或者佛门的许多天尊菩萨,以为尊重。
神佛嘛,多拜一位也多不了几炷香火,但哪日遇着凶险又被神明庇护了,可就赚大了。
小道童忙前忙后布置法坛,下边也有上百个年轻沙弥,托了正散着点点热气的馒头上来,又有白红大小的果子,满满当当一托盘,行走于诸多修行高人之间,看来应该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此时应是凌晨时候了。
来点吃食,让一众高人稍稍恢复些体力。
无尘子接过馒头细嚼慢咽,左右留意,却有许多许多年轻的和尚尼姑早已瘫软在地上,虽是半夜,也有凉风,却是汗湿衣衫,满头大汗,唇皮泛白,显是精力损耗过度,法力空虚,有些不支了。
也不知这佛经有何玄妙,不过是念经几个时辰,这些和尚尼姑便受不了了?
周围有几个年轻的低声惊呼,因着附近有送上吃食的小沙弥在,不敢贸然出声质疑。
无尘子也暗暗咂舌。
无尘子修行的时候,盘腿四五个时辰,却是半点不觉得累,便是刚才许多和尚念经时候,无尘子也是打坐姿态,倒是没有明白这些人如何耗损自此。
无尘子正在疑惑时,已经有小沙弥小心扶起这些人,灌水的灌水,喂食的喂食,虽小心翼翼,依旧免不得牵扯左右,旁的被波及的和尚又倒下去,哎呀几声叫唤,又有一点鸡飞狗跳的热闹。
无尘子险些乐出来了,忍不住急忙吞了两个果子,又换了方向,看前边几个道人布置法坛,至于旁边的一点喧闹声音,倒是不足为奇。
前边法坛布置得七七八八了,许多道童沙弥取了粘贴了镇压符箓又绘制了好几道金色降魔符箓的各种葫芦钵盂坛坛罐罐放置法坛前方,偶有几缕漆黑法力冒出来,但不等发作,便被正前方的太乙真人神像给化去了,一旁立即有数个青年道人跳出来,踏动罡步,念动咒文,施展降魔手印再次镇压了那本来颇为安分的物件。
看来这些才是凶狠的邪物了。
无尘子稍稍细看,那一堆大小事物都是许多农家瓦罐事物,也是常见,其外都有许多道金漆符箓,显然是镇压了凶狠东西,又有许多神祇的法印层层叠叠地盖着,黑底绘金,金纹盖红,红框贴黄,黄有红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