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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张有余会心一笑，自己经常代归洛上仙去参加朝会，确实经常见到这位刑部尚书。此人是正三品大员中唯一一个几乎每次都亲自参会的，和能偷懒则偷懒的归洛形成鲜明对比，一来二去自己倒和这位苦瓜混了个脸熟。
正准备客套回应，一旁杨长史突然给苦瓜斟起茶来，一面还念叨了几句茶的话题，强行打断了二人的客套，同时还不住地拿眼睛瞟张有余。
看着杨长史那副阴晴不定的脸上，一双眼睛滴溜乱转，时不时就要瞥向自己，张有余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
苦瓜看着杨长史折腾，却没有接他的话，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良久，苦瓜才开口道：“那么这便进入正题吧。若愚府士，日前贵府所送调令，你可曾收到？”
张有余老老实实回答：“收到了。”
苦瓜又问：“你可依令回返？”
张有余摇头，“没有。”
“为何不听令？”
“我们下界调查之处，妖气太盛，其间凡人无数，实在不能坐视不管，故而延误了时间。”
“哦，管下界的事去了。那你们管的结果如何？”
“没有结果，妖气的源头没找到，也没调查出准确信息，几乎一无所获。”
“这么说，你们是在现无果后，主动返回的？”
“不是，我们法力用尽，回复本相，为凡人所见，被天道拉回来的。”
“哦……顺便再问一句，仙府之中，唯上仙令是从，这个原则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
一番对话直指要害，让张有余几乎没什么回旋的余地，听得杨长史在一旁忍不住嘴角上扬，他甚至兴奋得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几下，最后摸了摸鼻子，又捧起茶来喝。
他这副样子青湉看在眼里，气得跺了一下地板。
苦瓜点点头，“无故不服调令，外加无故缺席重要场合，导致延误，你可知该当何罪？”
“这……不知道。”张有余老老实实回答，这种事按理来说可大可小，但杨长史那么急着借题挥，恐怕真要细抠法条的话，罪责必然不轻。
果然，苦瓜身旁一个小吏开口道：“仙府之中大小官吏，如有不服调令，致军国大事有所延误者，罪加一等；而无故缺席重要场合，按律当谪贬下界一甲子以上。二罪并罚，当压制法力，贬下人间，两甲子后方可归还。”听闻此言，杨长史肉眼可见的开心，他似乎长舒了一口气，整个身子舒舒服服地向后靠去。青湉吓得一脸煞白，他刚刚当上仙官就要被贬，此刻心如死灰欲哭无泪。
就在张有余一颗心都要沉到地府去的时候，苦瓜忽然话锋一转：“就是这样了，如你确实定罪为不服调令外加无故缺席重要场合，记得来刑部领罪。”
“嗯？”杨长史、张有余、青湉三人都愣住了。
苦瓜捧起茶杯，不慌不忙地道：“调令是归洛府下的，会见事宜也由归洛府全权安排，你到底有没有违背，还得归洛上仙来定调。”他笑着饮尽最后一口茶，又朗声道：“此来贵府，多有叨扰，承蒙款待——这便走了！”他的话有点没头没尾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放下茶杯起身就走。
“尚书、那个上仙，这怎么就……”杨长史急忙起身想要阻拦，不料苦瓜动作干脆，一个闪身就已经到了会客室门外，他的一个随行小吏伸手拦住杨长史，摇了摇头。杨长史见对方态度坚决，一下子泄了气，颓然后退两步，然后挤出一个比刑部尚书苦瓜还难看的笑容：“上仙慢走，小小事务劳烦上仙亲自来访，归洛府上下承情了。”那随行小吏见他不再纠缠，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也转身离开了。
杨长史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面色阴晴不定，似乎还在琢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猛然一变，似乎是回过神来了。此时杨长史才突然现自己还和张有余、青湉共处一室，他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连招呼也没打就走出了房间。青湉劫后余生，用带着后怕的语气问道：“师兄，怎么回事啊？”
张有余也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苦瓜是死板，但他不傻，要论官场智慧，他到底是比一个小小长史老练很多。”
青湉不傻，但自小清修，对俗世间的人情世故并不太熟悉，是以听他这么说还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张有余解释道：“俗话说打狗看主……那个打下属看长官，那什么，上仙英雄府士好汉……总之我是归洛府的人，犯的事又是归洛府内部事务。哪能跳过归洛上仙，随随便便定我的罪？”
“可是传闻中……”
“当然了，刑部苦瓜，出了名的不讲情面，他本来性格古板、遇事必究，倒也未必怕得罪人，但此番前来，那杨长史上蹿下跳，全然没有一点矜持可言，苦瓜必然是现了杨长史那点小心思……哼，杨长史啊，城府还是浅了些。”
青湉明白了：“也就是说……”
张有余点点头：“杨长史最后时刻自己拆了自己的台，被苦瓜看破了他在的的什么小算盘，他多聪明的人啊，马上就能想到有什么法条可以解决当前的问题。也亏得杨长史这个人心思够差，否则就是归洛亲自求情也未必能顶用！”说着，他还告诫青湉：“你可要小心刑部那些人，个个都是苦瓜的亲传弟子，全是一副性子。”
说完这些，他又笑道：“这个杨长史，在人间时就只在一个小衙门当差，所谓长史也并不是什么大官，偏偏他这种人，越是芝麻大点小官越当回事，这类人生平第二怕自己犯的事东窗事，第一怕的就是你不拿他当个官。这不，飞仙了也念念不忘他那个破长史，偏偏又玩不了什么脑子，一辈子没长进。”说完了，他又挠挠头，问青湉：“我是不是说得狠了点？”
青湉摇了摇头：“狠不狠我不知道，但是说得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