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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清廷鼓励各省建练新军,各省督抚都争先恐后地网罗国外或国内知名的军事人才,充当练兵机构的实际主持人。袁世凯学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以文人而“知兵”,他曾写过一本兵书,又在朝鲜表现了他是文武全才,所以李鸿章很赏识他,西太后的宠监李莲英也被他买通。当他主持“新建陆军”督训工作后,他和其他各省督抚最大的不同地方,就是他的幕僚长并不是一个新的军事人才,也丝毫没有战功,而是一个长于诗词歌赋翰林出身的徐世昌。袁除了请徐世昌担任参谋而外,并请唐绍仪担任文案。

袁世凯虽自认文武全才,但他毕竟没有军事的实际知识,而他所选的文武两大幕僚,也都不懂军事,因此网罗实际负责带兵和练兵的干部,便不能不找寻真正的军事人才。前面曾提到天津有一个武备学堂,是李鸿章创办的,武备学堂的总办是旗籍道员荫昌。袁世凯便请荫昌推荐军事人才,荫昌推荐了在武备学堂毕业的学生冯国璋、段祺瑞、梁华殿和王士珍。

袁世凯这个时候极需军事干部,所以当荫昌介绍了这几个武备学堂毕业的学生来见他后,他立即派冯国璋为步兵学堂总办兼督练营务处总办,段祺瑞为炮兵学堂总办兼炮兵营统带,王士珍为工兵学堂总办兼工兵营统带。步、炮、工兵学堂都是附设在新军里面的随营军事学校,因此这三个军官既要带兵,又兼管训练,所担任角色的吃重可以想象;同时亦可看出袁世凯在这时所能吸收的军事人才是多么稀少零落。由于王、段、冯三人成为袁世凯建练新军的三根支柱,于是他们就分别得到龙(王士珍)、虎(段祺瑞)、狗(冯国璋)三个绰号,另外对他们三个人的总称是“北洋三杰”。这北洋三杰的出身,各自不同:

王士珍字聘卿,直隶正定县人,他的出身最为特殊。他家境贫穷,先为人放牛,随后投入朝阳镇总兵杨瑞生的旗下为马弁。杨瑞生是湖南湘潭人,以洪宪祸首闻名的杨度便是他的侄儿。王士珍虽姓王却不叫士珍。有一年聂士成编练武卫新军,曾向杨瑞生调用军事人才,杨瑞生开了一张名单,保荐一批干部,其中一名是守备王士珍,不料王被保后因病告退,回籍养病。恰好这位王马弁为人能干,立志向上,杨总兵因保单已送出,缺了王士珍便叫王马弁冒充王士珍,顶名前往武卫新军报到。他到武卫新军后不久,又由武卫新军选送到武备学堂受教三年,曾经参加过甲午中日战争,战后随聂士成驻军芦台。他一直冒用王士珍之名,而真的王士珍却晚年潦倒,落到在杨瑞生家中做烧饭司务。段祺瑞字芝泉,是安徽合肥人,在武备学堂毕业后,曾奉派去德国研究军事。冯国璋字华甫,是直隶河间县人,出身秀才,在武备学堂步兵班毕业,曾供职于聂士成的武卫军,后来再度进入武备学堂研究战术。梁华殿到小站仅很短一段时间,也许是他功名无份,在一次夜间操作中,失足跌到水中淹死了。如果他在,北洋三杰也许会变成北洋四杰了。

袁世凯认为清军所以不能一战,有基本的原因,就是在一切编制和组织上都不能符合时代,所以须从基本的军制上革新,参用西法,认真训练。因此他获准精练1.2万人,作为新建陆军的基本武力。其中包括步队八营,共8000人;炮队两营,共2000人;马队两营,每营500人,共1000人;工程队一营,计1000人。合共1.2万人。以步队为主,炮队为辅,马队巡护,工程队供临时调遣。在编制上分为两翼,设统领二人,下设分统、分领训练,每分统统辖步队二千,炮队二千,马队一千。其组织如下:

新建陆军步队营,设统带官一员,管辖全营。帮统官一员,管带领官四员,哨官12员,哨长24员,督排哨长四员。

新建陆军炮队营,设统带官一员,管辖全营。帮统兼左翼领官一员,管辖三哨。副领官兼哨官三员,哨长九员,各管重炮二尊。管查炮马哨长一员,帮统兼右翼领官一员,管辖三哨。副领官兼哨官三员,哨长12员,管查炮马哨长一员,帮统兼接应马炮队领官一员,管辖三哨。副领官兼哨官三员。哨长九员。管查炮马哨长一员。

新建陆军马队营,设统带官一员,管辖全营。帮统官一员,副领官兼哨官四员,哨官八员,哨长12员。

新建陆军工程营,管带官一员,帮带官一员,委员一员,管理桥梁司队官一员,木工四队,铁工一队,水工二队。管理地垒司队官一员,筑工四队,石工一队,筐工二队,土工二队。管理电雷司队官一员,雷兵三队,管理修械司队官一员,修炮铁工一队,修枪铁匠二队,修械木工一队。管理测绘司队官一员,测绘一队,印化兵一队。管理电报司队官一员,工匠一队。

新建陆军督练处,督练官一员,稽查全军参谋军务营务官一员,执法营务官一员,督练稽查先锋官14员。另教习处洋教官13员,翻译13员,粮饷局总办委员一员,管理采买制造委员二员,军械局总办委员一员,收发军械委员二员,军医局正医官一员,副医官一员,还有转运局、侦探局等。

新建陆军须帐篷2400个,全部用外国帆布制造,每一名士兵均备洋制雨衣、雨帽和洋毯,每哨有洋表、双筒望远镜和指南针。每二营有行军电台。每官长有督队腰刀一把,手枪一只。这就是小站练兵时的军队组织。

袁世凯在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十月领旨,以浙江温处道统领定武军。他得旨后即布置一切,由北京起程,遄赴小站就职。他先修缮淮军旧驻的废垒,把营基扩充,同时请求改定武军为新建陆军督练处以正名,派遣副将吴长纯等往淮、徐、鲁、豫各地,开具格式,选募壮丁;又派都司魏德清等到新民厅选募骑兵,购买马匹;还有关于武器的规格,他觉得定武军虽只是4000人,可是所使用的枪炮完全没有划一,有的日造,有的俄造,有的德造,式样既旧,款式又杂,于是他请求军务处发给新式划一的步枪、骑枪、速射炮等。

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六日,新军获准编成,编制中分步兵为左右两翼,左翼二营,由速射炮队、重炮队、骑兵队接应;右翼三营,由炮队接应。分骑兵为四队,选拔宿将和学生督率营伍,研究操法。工程营分为修械、桥梁、地垒、雷电、电报、测绘六司。此外还请了更多的德国军事教官,以及日本和美国军事教官,并在军营中成立一个德语学堂以教德语,因为新军训练工作仍以德国军事教官为主。其他附属单位还有:粮饷局、军械局、转运局、洋务局等。

由于小站练兵完全新式,名目既多,花钱也不少,因此被一般守旧人物所攻击。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御史胡景桂上章参劾,认为小站兵事浪费国帑,清廷乃派荣禄到小站详细检阅,同时考查训练进步情形。荣禄当时是慈禧的红人,他视察得非常仔细,也因此更深一步赏识袁的才干,和他所练新军的成就。

荣禄的报告到了慈禧和光绪手中,这两位最具权威的人物也对袁有了深刻的印象。

光绪这时锐意革新,虽然他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他能接受新的事物、新的建议。袁世凯因为练新军颇有成绩,加上他过去在朝鲜的种种做法,使光绪开始对这个小小道员有了好感。

慈禧也对袁有了认识,因为她对于荣禄的话是言听计从的,荣禄曾亲自看过袁的练军工作,并且对袁甚有好评,则袁的能干有为是必然的了。

小站练兵给了袁世凯表现能力的机会,有了建立羽翼的条件,也使他获得了那时代最有权势的人对他的重视。

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二月,荣禄再度莅临小站点校新建陆军,对于新军的规模、训练、精神以及所操演的阵形都极表满意,并且大为激赏。他告诉袁世凯说已经奉了慈禧的密旨,授权他在北洋组织一支崭新的军队。在他心目中,认为这支新军应该以新建陆军为模范,他令袁世凯就编组北洋新军向他提出具体的计划。

袁世凯费了三天的时间拟就新军的军制和组织,一切仿效新建陆军,共为五军,每一军共辖八营:计步兵五营,炮兵一营,马兵一营,工兵一营,另附一个学兵营。每营设一个统带,统带率四个领官,每个领官领一队,每队250人,所以每营是1000人。规定每营兵士必须足额,饷粮按人发给,足食足兵。

荣禄立即接受了袁世凯的献议,将这个新军订名为“武卫军”。武卫军分为五个军,为:武卫前军、武卫后军、武卫左军、武卫右军、武卫中军。荣禄担任武卫军的统帅并兼统武卫中军,以马玉崑统武卫前军,聂士成统武卫左军,袁世凯统武卫右军,董福祥统武卫后军,每军9000余人。武卫右军即由新建陆军改编而成,是武卫军中最完整、最精锐的部队。武卫中军则是重新招募,以旗丁为主,一切规模俱参照新建陆军,所以人数也有1万人,而且都是年轻精壮的。武卫前军、武卫后军、武卫左军这三支部队则是以燕陇旧军改编,如董福祥的武卫后军就是由甘军改编,所以旧勇营的习气和组织仍然存在,非常散漫。荣禄虽然限令他们就地整编,可是整编工作却很迟慢。

武卫军成立后,袁常往来北京和天津,他的圣眷日隆,慈禧特赏他在西苑门内骑马和乘坐拖船,这些特权都是对一个大臣的无比殊荣。

第9章 康有为鼓吹变法

袁世凯在小站练兵时,清廷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件,就是“戊戌政变”。袁世凯和戊戌政变有重要的关系,因此我们在叙述这一段历史之前,必须先把西太后和光绪之间的种种做一个交代。

同治皇帝死后,因为他没有儿子,也没有过继儿子,于是没有主见的慈安太后(东太后)和有野心的慈禧太后(西太后)便共同商定,以醇亲王(奕)的次子载湉,为咸丰帝的承继儿子,继承皇位,这就是光绪皇帝。按照清室的皇位继承法,这本是不合理的,因为同治和光绪都是“载”字辈,他们俩人是堂兄弟,兄终弟及,在清朝还无先例。可是光绪的父亲奕是咸丰皇帝的兄弟,光绪的母亲是西太后的妹妹,两兄弟娶两姊妹。西太后既是光绪的大伯妈,又是光绪的大姨妈,亲上加亲,除了亲生儿子,这种关系应该是最亲的了。选择这样关系的亲人来做皇帝,是有把握可以控制的,何况这时西太后有极旺盛的权力欲望,如果她不做太后,则如何垂帘听政呢?

光绪五岁即位,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清廷一切政事全由东西两位太后垂帘听政。东太后素来不愿管事,因此西太后便掌握了实权。到光绪十二年(1886年)光绪已17岁了,这时东太后也死了五年多,西太后不好意思再继续听政,乃宣布于次年正月“还政”,其实还政不过是个名目,她换了个“训政”的名目继续揽权。到了光绪十四年(1888年)光绪才宣告亲政,这时光绪已19岁,可是二品以上大员的黜陟,仍要由慈禧决定。

不论从哪方面说,光绪帝总算是一个可爱的、值得同情的年轻小皇帝。他想做一个有为的好皇帝,可惜在一个无可施展的政治环境中,上有慈禧的专横,而朝中满籍官吏尽是顽固守旧愚昧无知,不要说政治上他不能有作为,甚至于在爱情上也不能自由。清王朝的家法本来就极严格,加上慈禧的跋扈,结果造成同治和光绪两朝的皇帝悲剧。

清宫中有一个不公开的秘密,就是关于慈禧迫死她亲生儿子同治和他的皇后的一件公案。据说选定同治的皇后是东太后所主张的,所以西太后不高兴,在同治新婚时借口皇后年轻,不懂宫中礼节,所以不许小夫妇在一块。同治出天花时,慈禧把皇后喊去斥责,皇后深感委屈,乃遄赴养心殿同治皇帝处哭诉。同治劝她忍受,安慰她说:我们夫妻终将会有出头的一天。不料这句话却惹来了大祸。原来慈禧既不喜欢这个媳妇,因此早就在同治周围设下了监视的耳目。这天她听说皇后在探视同治,就不许声张悄悄到养心殿的东暖阁外偷听儿子和媳妇的谈话。这对小夫妻万没料到说几句私房话会闯下了滔天大祸,只见慈禧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把抓住皇后的头发,举手痛打,并且叫内廷准备棍仗侍候。同治吓得昏厥过去了,慈禧因此没有对皇后用刑。等到同治一死,慈禧便把责任全部加到皇后的头上,下令限制皇后的饮食。两个月后,皇后也就被折磨死了。皇后死后,慈禧的怒气还不消,又革掉了皇后的父亲崇绮的侍郎职位。第二年,有个多事的御史上了一个奏折,说外边传说很多,有说皇后死于悲痛过度,有说死于绝粟,总之,节烈如此,应当表彰,赐与美谥云云。结果皇后的谥号没有争到,这位御史把自己的官也丢了。

在同治死前,慈禧、同治母子不和已是一件公开的秘密。故宫的老太监都证实同治给东太后请安,还留下说一些话,在自己亲生母亲那里,简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同治亲政时,西太后在朝中的亲信羽翼早已形成,东太后又一向不大问事,皇帝办起事来如果不先问问西太后,根本行不通。这就是母子不和的真正原因。慈禧是个权力欲非常强烈的人,绝不愿丢开到手的任何权力,她为了自己的权威,对自己的亲骨肉或亲信都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光绪年间,她的脾气更加喜怒无常。有一个太监陪她下棋,说了一句“奴才杀老祖宗的这只马”,她立刻大怒道:“我杀你一家子!”就叫人把这太监拉了出去活活打死了。

慈禧还政后,恣意享乐,通过李莲英卖官鬻爵,挪用海军款修颐和园。中日甲午战争时,她正在做60岁生日,从西苑到颐和园,沿途扎彩,奏乐演戏。她还当着皇帝的面对大臣们说:“谁使我生日不高兴,我便使他一辈子不高兴。”慈禧既然对待她自己亲生儿子同治都那样专制,因此她对待光绪自然也极霸道,尤其表现在光绪选后方面。她强迫光绪选她的内侄女为皇后,就是隆裕,可是光绪却喜爱自己所选中的珍妃。隆裕在光绪大婚后备受冷落,光绪宠爱珍妃,也被慈禧禁阻。光绪比同治勇敢,他看到慈禧穷奢极侈,又顽固地把持朝政,甚至连皇帝的婚姻也不能自由,内心起了极大的反感。加以当时的清王朝已到了危亡的关头,这位年轻皇帝于是大胆地接受新的思想,真正地掌握朝政。可怜他生不逢时,维新变法只不过百日,他就被慈禧打入冷宫里去了。

戊戌政变是维新运动的结果,维新运动可以说是康有为所一手促成的。康有为的维新运动是自上而下,方法是上书皇帝。康第一次上书是在光绪十四年(1888年),那时他应顺天乡试落第,于是上书请变成法。这篇文章约6000字。当时清廷都是些顽固保守分子,只有国子监祭酒盛昱、翰林院编修黄绍箕、刑部主事沈曾植和光绪的师傅翁同龢很赞同康的意见,但大臣们都没有胆量把康的文章递上去。到了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康以举人身份入京会试,正值甲午战后中日议和,他联合了1200位举人,费了一天一晚的时间起草一个万言书,内容是反对和议,迁都再战。重要条目是:下诏鼓天下之气,迁都定天下之本,练兵强天下之势,变法成天下之治。这封书亦未被转上,可是,却传遍了北京城,就是有名的“公车上书”。公车上书的第二天会试发榜,康中进士第五名,殿试降二甲48名,授职工部主事。他再起草一个奏疏,请及时变法,富国养民,教士治兵,求人才而慎左右,通下情而图自强。这奏疏由都察院转递,终于被光绪看到了,非常感动,命抄四份,一份呈西太后,一份留军机处并分发各省督抚将军,一份存乾清宫,一份存勤政殿。由于这次奏疏被光绪赏识,康乃再上一个奏疏,主张设立议院,下诏求言。这次奏疏都察院不肯转,工部衙门也不肯转。可是康的议论已被翁同龢所欣赏,特地找康谈变法,又把康的著作都拿了去看。由于翁是帝师,又兼军机大臣,和光绪皇帝最亲近,翁因此常把康的变法维新思想向光绪灌输。光绪的倾向变法,这时已开始了。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六月,翁同龢得到光绪皇帝的同意,令陈炽起草实行新政的诏书12道,准备陆续颁布,但怕慈禧和一班守旧大臣反对,于是去说服恭亲王奕做主颁布。奕不肯同意,事情便搁了下来。这时清廷的守旧派都很不欢喜乱上书的康有为,大学士徐桐、御史褚成博都上奏劾他,陈炽、沈曾植劝康有为暂离北京,康乃于八月底出京回粤。第二年慈禧杀太监寇连才,杖责珍、瑾二妃,太后和光绪之间的关系势成水火,变法维新是完全谈不到了。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冬天,德人强占胶州,康有为又赶到北京上了一个很长的奏章,陈说国际形势和当前中国处境,提出几个要点:(一)实行君主立宪。(二)整顿吏治与财政。(三)实行新式教育政策。(四)兴办社会福利。(五)振兴工商事业。(六)听任疆臣各自变法。(七)仿效俄法日以定国是。这篇洋洋大文不仅传遍北京,连上海的报纸也刊载出来了。

由于上述这篇奏章震动了朝廷上下,光绪本想召见康,但奕说:“本朝成例四品以下官吏不能召见”,于是乃改为大臣代表皇帝传康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谈话。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正月初三日下午三点钟,康有为和当时清廷著名大臣李鸿章、翁同龢、荣禄、廖寿恒(刑部尚书)、张荫桓(户部左侍郎)等会见,地点是在总理衙门西花厅。这是一幕精彩的辩论会。荣禄说:“祖宗之法不能变。”康有为答:“祖宗之法是为了治理祖宗的土地,如今祖宗的土地都不能守,则还守什么祖宗之法?举例来说:现在谈话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不是祖宗时候就有的,因时制宜是适应需要。”他的回答驳倒了荣禄。廖寿恒问:“变法如何着手?”康有为答:“应从改革法律官制入手。”李鸿章问:“那么六部可以尽撤,则例可以尽弃吗?”康有为答:“法积久而弊生,而且今昔异势,现在的法律官制实在应该改弦更张,就是一时不能全改,也应斟酌情形逐步更改,这样才能推行新政。”接着他从政治谈到经济财政,又说日本因仿效西洋维新而富强,如今制度已很完备,中国和日本邻近,应该向日本学习。这次谈话由三点钟谈到天黑才散。

第二天翁同龢把谈话情形报告光绪,光绪又要召见康,恭亲王主张叫康先条陈意见,于是光绪命康具折上陈,并把康所著《日本变政考》、《俄大帝彼得变政记》一并进呈。康有为乃在正月初八日上了一个“统筹全局”的奏折,折中说:“现万国之势,能变则存,不变则亡,全变则强,小变仍亡……方今之病在笃守旧法而不知变……”然后举明治维新时的改革为证,要求光绪先做三大事:(一)大集群臣于天坛,诏定国是,除旧布新;(二)设上书所于午门,派御史二人收书,许天下士民上书言事;(三)设制度局于内廷,选天下通才数十人入直其中,皇上每日亲临,损益庶政。并于庶局下设法律、度支、学务、农、商、工、矿、铁路、邮政、电报、陆军、海军等12局。康并在著作的序文上警告清廷,如果不自动变法,等别人来变时,清朝就完蛋了,但如能自动地变,则清廷仍可以永远统治下去。在康有为的奏折里一方面强调变法可以富强,而变法又是非常容易。这些意见把年轻而有抱负的光绪皇帝完全打动了,他把康有为的著作和奏章都放在案头,天天翻阅。

康有为不仅只争取光绪皇帝赞同他的变法主张,同时还联络许多能接受新思想的官吏和知识分子。他在长兴里讲学时,已经拔识了几个同门弟子,其中最著名的是梁启超。后来康中了进士,名气日大,在京中结识了翰林侍读学士徐致靖、御史杨深秀、给事中高燮曾,以及张荫桓、李端棻、杨锐、林旭、刘光第等一班同志。在督抚中得到陈宝箴、张之洞(后来反对康)的支持。其他如黄遵宪、陈三立、徐仁寿、汪康年、屠守仁、黄绍荃等都给予他精神上的响应。他还有一个私淑弟子谭嗣同,是他同志中最得力的一员。

推行维新运动,组织方法是创立学会,宣传方法是开办报馆。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康在北京自己出钱创刊了一份日报,名叫《中外纪闻》,由梁启超、麦孟华负责编撰。每天印2000份托送邸报(清政府的公报)的人随邸报附送。七月间由文廷式出面组织强学会,会员有江标、袁世凯、黄遵宪。每十天集会一次,每次有人演说。张之洞特别捐了五千金作会费,办了一个强学书局,刊行书报,翻译各国名著。九月间康南下,特别到南京去见两江总督张之洞,促成在上海设强学会分会。后来北京强学书局改为官书局,最后官书局改为京师大学堂。上海方面强学会分会发行了一种《时务报》,销路很好。接着各地纷纷组织会社,湖北有质学会,广州有圣学会,湖南有南学会、地图公会、明达学会,广东有粤学会、群学会,苏州有苏学会,上海有不缠足会、农学会、译书会、蒙学会,北京有知耻会、经济学会,陕西有味经学会。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康有为到桂林,和唐景崧、岑春煊开圣学会。其后再返北京,邀各省旅京的人士倡设学会,有粤学会、蜀学会、闽学会、陕学会等,这是以各省旅京人士来负责把维新运动推广到各省去的。接着由御史李盛铎和康有为发起一个保国会,其宗旨是保卫国家的政权和土地,保卫人民的自立,讲求变法之宜,研究外交之利等等。由于保国会成立,各省乃成立地方组织,如云南成立保滇会,浙江成立保浙会等。守旧派乃又加以攻击,御史黄桂鋆上奏弹劾,可是光绪却置之不问。御史潘宪澜再劾保国会,军机大臣刚毅主张查禁,光绪说:“这个会能够保国,岂不是一个很好的组织么,何必还要查究呢?”后来礼部尚书许应骙、御史文悌先后上疏弹劾康有为,说他发起组织保国会,是保中国,不是保大清。光绪仍不理睬,而文悌却因此革职。不过由于反对派的强力攻击,保国会的工作也无形停顿了。

第10章 百日维新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春末夏初,北京充满了蜕变的气氛。因为大家都知道,年轻的光绪皇帝热烈地支持变法。不过守旧的势力则集中向康有为攻击,不但攻击康有为,还攻击与光绪最亲近的翁同龢,使得翁同龢和康有为都不能留住北京城。康有为曾想离开北京,可是又怕翁同龢也被迫出京,则大臣中没有人可以主持变法,于是便写了一个奏折“请定国是而明赏罚”,请御史杨深秀代为呈递,又另外写了一个奏折请翰林侍读学士徐致靖上奏。光绪看到了这两个奏折,愈益增加了变法的信心。光绪明了反对的空气也很浓厚,因此便请人转告慈禧说:“儿不能做亡国之君,如不付儿全权,宁愿让位。”慈禧听了很生气,就叫人告诉光绪说:“皇帝要办的事,太后决不阻挡。”于是光绪乃根据杨深秀递呈的奏折,召集全部军机大臣开御前会议,四月二十三日下诏书“明定国是”,这是清王朝末期一篇最重要的诏书,所以抄录在下面:

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者诏书数下,如开特科,汰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再三审定,筹之至熟,甫议施行。惟是风气尚未大开,论说莫衷一是,或托于老成爱国,以为旧章必应墨守,新法必当摈除,众喙哓哓,空言无补。试问今日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挺以挞坚甲利兵乎?朕维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明积习,于时政毫无补益,即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沿袭,誉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后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迂谬之弊。专心致志,精益求粹,毋徒袭其皮毛,毋竞腾其口说,总期化无用为有用,以成通经济变之才,京师大学堂为各行省之倡,尤应首先举办,着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会同妥速议奏,所有翰林院编检,各部员司员,大内侍卫,候补候选道府州县以下及大员子弟,八旗世职,各省武职后裔,其愿入学堂者,均准入学肄业,以期人材辈出,共济时艰,不得敷衍因循,徇私援引,致负朝廷谆谆告诫之至意。

这就是光绪正式宣布变法维新的上谕,从上谕的内容和口气来看,很像是康有为草拟的,如果不是康的手笔,也完全是照康的奏折取其精华改写的。接着正戏上演了——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四月二十五日,下了另一道上谕:“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奏保通达时务人才一折,工部主事康有为,刑部主事张元济,均着于本月廿八日豫备召见。湖南盐法长宝道黄遵宪,江苏候补知府谭嗣同着该督抚送部引见。广东举人梁启超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察看具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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