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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使天狗吞日净,焉余金辉满乾坤。

再回头说杨志,摸到皮匣丢失,已知宅中进人了。暗自庆幸这一向出入,皆从县衙翻墙走,未暴露行踪。否则此刻已是“自投罗网”。再想一想,又深悔负气回县城里,把那母女丢在药王观,定有险处。计算时辰,若此时赶回去,尚可在天明前到达。

遂当机立断,喊两个小厮依旧翻墙出去。自己找团棉絮,打火镰点着,任它闷烧。再拿油纸包着,塞到柴房里——如此可延后两三盏茶的功夫,让柴房火起。

杨志布置停当,便也翻墙入县衙院中,引了两个小厮摸黑转至马棚,开角门来至前街。再穿街过巷,潜至城墙破损处,钻出去。这一套路径,三人最近一个月少说也跑了十来遭,今日是最后一次了。

刚刚钻出城墙缝,便听到身后筛起锣来,随后便有人大喊“县衙走水,军民救持!”

杨志笑一笑道:“休说‘官不修衙’,此番县衙烧做白地,可否修个新衙门,能换个新官场?”自问自不答,领着杨青、杨龙上路。背后,丹徒县城微微泛出亮色,倒显出些许生动气象。

十来里乡路,三人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待到药王观时,刚好天明,门前一切如旧。杨志已思量好,不再顾忌,径入观中叩响贺氏房门。列位看官,其实昨夜贺氏母女根本睡不着,娘儿三个都挤在贺氏榻上,

兀自争论不休。

玬儿自是心向杨志,说母亲不该责备:“乱军劫掠,抢完吃食,就会再搜刮钱财。然后杀人放火、毁尸灭迹,是惯常作派。恩公杀了他们,不过是先下手为强,免我母女横遭祸事罢了。”

贺氏却道:“这八个乱兵皆着伤,饥馑数月了。哪有气力伤人?不过是强讨几口吃食罢了。这杨志大开杀戒,罪魇忒重。”顿一下,贺氏眼中惊惧再现:“再就是,他杀人竟如此熟络,一刀便能搠死一人,可见不啻千百条性命伤在他手。岂不是无常转世,魔君下界?”

淇儿也接口道:“好妹妹,我看杨志那一刻杀气四溢,满眼怨毒,煞是唬人。你倾心于他,不害怕么?”

玬儿道:“大丈夫上阵,便是杀人去的,难不成还口诵佛陀?他是怕我受辱,才暴起杀人的,我只是感激,怕什么?”玬儿一脸倾慕之色:“我不知他武艺如此高强,以前都是在让着我。”

贺氏正色:“我王家一门医者,平生最擅救人。难道却要招个杀人魔头入门?汝父号称‘王神针’,是针灸圣手,一生救命千百条。你却要嫁个‘杨神刀’,再索回千百条性命不成?”

看母亲和妹妹争执,淇儿插言道:“也不知恩公走了不曾?那八个人死在观里,不知尸体是如何安置的?”

只这一句话,却把三人提醒了,想起“害怕”这件事,别的思绪都撇到暹罗国去了。

玬儿乍起胆量,从门缝处朝外看,希冀溪水桥那里再有篝火,却不想一片墨水也似的黑。天上乌着云,遮了月光,只数点星斗光,也有气无力的。

玬儿顿时心底没了依仗,扭回身抓着贺氏肩膀摇:“都是你呵斥走了他,现在咱们没人管了!一院子死尸,要是变了鬼来咬我,你挡得住吗?”

贺氏虽年长,毕竟是女流,怎么不怕这黑?白日间杨志杀人,她一腔怒火都在道理上。忘却了境况、场景。此时被点醒,才想起黑夜伴尸、恶鬼凄厉,早已汗毛直立、惊惧万分。又听玬儿讲杨志走了,才想起后悔。六神无主,念起撞天屈来,倒是像个道士模样了。

三人惊恐中,挤在榻上,再不言语。各人想各人心事,哪里敢片刻合眼,一径挨到天明。正是:

天生万物分阴阳,男撑门户须刚强。

女凭柔韧安宅邸,水火相融架栋梁。

却说杨志敲响门楣,屋内三人倶不敢应。杨志低声道:“玬儿可在?洒家有要事相商!”只听门内欢叫一声,门板被拽开,一个身躯撞出来,直入杨志怀中。刹那间,涕泪流满杨志前襟。

贺氏走出屋来,见玬儿伏在杨志怀里,无奈咳嗽几声。玬儿哪听

她咳,搂着杨志只顾哭。万千斤两的惊恐、委屈、感激、失落、想念,要用泪水冲洗尽,且得耗些时辰。

待玬儿收住泪,杨志阻住她要出口的千百个问话,去对贺氏言道:“祸事至矣,此间已不可留,丹徒县里也回不去了。我等今日便须再寻下处。”

贺氏也知境况危险,也知必得依仗杨志,母女才有生机。正因如此,昨日才对杨志甩嘴脸,只为压杨志气焰,于谈吐中占得上风头。但一夜惊恐,方知杨志惹不得,已有计较。遂温言道:“恩公深谙江湖凶险,趋吉避凶全赖恩公筹谋。我等女流,安知利害?”

杨志本想贺氏还会纠结昨日对错,也怕她舍不得药王观产业家宅,腹中准备了一箩筐说辞诺言。不想她开言便痛快答应,自是大乐。

便指派两个小厮帮贺氏、淇儿打点准备。贺氏自药王像里取出替杨志存下的物事,将金锭、方笺、人皮帖三样拴个包袱让杨志系在腰里。金钗、参片拴个包袱,让玬儿贴衣藏了;丹药和几锭大银,付与淇儿背。

余下杂物、碎银等,分了三份,贺氏、杨青、杨龙各背了一个。杨志又教杨龙脱了‘赛唐倪’宝甲,让玬儿披挂了,外罩旧袍遮住。

结束停当,杨志将三把解腕刀分给玬儿、杨青、杨龙,再将川弩给淇儿。吩咐杨青领那三个去后园习练用刀、教淇儿射弩。遂与贺氏转去草堂上坐定吃茶。杨志请贺氏上座,自家退后几步,跪行大礼。贺氏心道:“终于来开这个口了”。也不客气,端坐受礼。

杨志开口道:“洒家自幼习武,中武举后从军。二十年漂泊,从未婚配。今父母俱是不在,乱世中诸事从权,只得自家来求。”顿一顿,续言道:“玬儿灵慧,甚得洒家倾慕。此番逃难,洒家欲先通言语:恳请您同意,将玬儿许配于杨志,婚约在身,今后诸事方便”。话一遭儿说出口,杨志竟喘息了,可见艰难。

待平稳些,杨志见贺氏面无表情、端坐不语,忙再开口道:“若您不许婚,请让杨志拜在门下,做一个螟蛉义子,与淇儿、玬儿兄妹相称。此后杨志为您颐养天年,将两个妹子婚配妥帖。”

贺氏仍是不语。杨志最后恳切道:“洒家是后山杨令公孙辈,虽非嫡传,也属近支。宗族内学的一身武艺,足以保命安身。现下父母皆已不在,孤身一人。因缘际会,识得您王氏一门,交际至今。无论为子、为婿,洒家总是撑起王氏门户,保您母女安泰便是。”言罢,杨志起身,为贺氏奉一杯茶。

贺氏双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放下茶盏,点让杨志坐。凝视他半晌,才展颜一笑,开言道:“一则,若无恩公十年前相救,我母女焉有如今性命?此恩永记。二则,又逢乱世,兵祸连连。如无恩公救持,我母女再难挣扎下去。真个像恩公所言,因缘际会。拙夫王氏

一门,必得赖恩公支撑门户,老身省得。”

杨志闻言,面露喜色。贺氏再道:“玬儿的心思,做娘的岂能不知。恩公求娶玬儿,老身无不允之理。”杨志大喜,便要再叩头。

贺氏止住他道:“老身还有一事,望恩公成全。”杨志道:“请明言,但凡有丝毫可能,洒家水里火里,绝不推辞。”此时淇儿、玬儿正走过来,刚好听到贺氏许婚,玬儿既喜且羞。

贺氏又道:“恩公知道,拙夫一生积蓄,购得杭州水仙庙旁一处宅院。未住半载便被奸贼张琨夺去,还丢了性命。听闻杭州已被梁山大军克复,老身想就此回老宅看看。若天幸再遇到张琨奸贼,还望恩公援手,杀张琨替夫报仇。”

淇儿、玬儿听闻此言,齐齐跪下对杨志道:“若能替父报仇,母女感激大恩,没齿不忘!”杨志半跪还二人礼:“那老宅洒家去过,张琨贼人模样洒家还记得。此二项杨志记下了,一力担承。”玬儿恨恨地再言:“若天幸再遇张琨,请恩公相帮,我要亲手替父亲讨回血债!”杨志凛然依允。

淇儿乖觉,起身斟了两盏茶,递与杨志和玬儿:“乱世中一切从简,你俩给母亲敬了茶,恩公改了口,自此就是一家人了。”杨志和玬儿对视欢喜,起身整理衣裳端正,再并肩跪下,杨志口称“岳母大人”,恭恭敬敬给贺氏敬茶。

贺氏心愿皆遂,满面春风,双手接过二人敬上的茶盏饮了,对杨志改口称“贤婿”,定了人伦。杨青、杨龙也奔跑过来,先向杨志贺喜,执仆从礼称杨志“主人”,再拜玬儿称“主母”,改口称贺氏“老夫人”,称淇儿“王姑娘”。长幼尊卑,各依其位。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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