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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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阳光的监牢之内，潮湿阴暗，年久失修的墙壁有着岁月痕迹的孔洞透出屡屡阳光，形成光与暗的对比。一墙之隔，是希望与绝望的分界。
正值午时，所有的牢笼里都出哄闹的声音，只见两个老头抬着盛满糠咽菜的木桶依次放，即使简陋如此，囚犯们仍迫不及待。只有一个人例外，燕赵躺在牢笼之内，身上的铁链束缚住了四肢。
他仰头望着孔洞射出的一缕阳光，抬起右手，感受阳光的温暖，相比于这阴湿的地面，温暖的阳光真是太美好了。
阳光是公平的，万物都有权利享受阳光的照耀，可偏偏为何有人要剥夺这样微不足道的权利呢？
这样的闲暇并没有持续多久，牢头将食物轻轻放透过栅栏放了进来，声音略带苍老：“小赵，吃一点吧？。”
燕赵回头，望见了一张黝黑而又严肃的脸庞，正是监牢的李老头，燕赵毕竟在官府任职过一段时间，和李老头也算相识一场，但那是以前，此时的他以一个犯人的身份，实在不想让故友为难。
李老头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没有问题的，只是现在你的的确确身陷囹圄，小赵，保重身体再图后计。”说罢，长叹一口气，缓缓地离开，远去的背影显得那么苍老，谁又能想象，多少年前老李头也是一位意气风、手刃无数贼人的铁血捕快？
如果有人能正对燕赵，一定能看到这位路见不平、愤然出手的豪侠现在双目竟有些微红，他向来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倒的人，这样的困境也绝对不会放在心上，况且大丈夫死则死耳，又何惧之有？这样一个坚强的人，只有面对真正的温情，才会被打动。
老李头很像他的师傅，那个从小就收留他的对他相授绝技的师傅。除了师傅以外，也没人真正关心他。老李头的一番举动触动了他内心脆弱的弦。
本来这一生浑浑噩噩？他也不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但这一刻，他突然想要为这个世界真实的、弥足珍贵的东西做的更多一些。
至少，纵死侠骨香！
所以，他不能死！赵四也不能死！该死的人不是他们！
颤抖的双手捧起饭碗，狼吞虎咽地吃下这难以入口的饭菜。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昏睡了多久，胃里翻江倒海，每吃一口都引来极大的反应，但他还是在吃，强迫自己吃完所有的食物，他并不想死在这里。
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师父走了，他唯一依靠的师父离开了，走的很安详，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容，和他平日里的和蔼笑脸并无二致。
燕赵从小就是一个乞丐，像一条野狗一样，孤苦伶仃，受尽冷眼欺压，高兴的时候被赏一口饭吃，不高兴一脚又被踢得远远的。谁会在乎一条野狗的死活，谁又会在乎他的死活。
十三年前，天雨如倾，却依然浇不灭他记忆里的那一场大火，他永远忘不掉他的父母以及整个燕家村都焚毁在一场火海里，也忘不掉所有人被烧的黝黑的躯干手臂。雨里的燕赵无比痛苦，身体蜷缩在泥水里，耳畔依稀是燕家村村民的惨叫，他奋力地爬行，用泥巴紧紧裹住自己的耳朵，塞在嘴里试图吞咽，腥臭的味道充满耳鼻，令他作呕。
痛苦的放纵沉沦了整个灵魂，街上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小乞丐又疯了，每年都要这么疯几次。他们并不在乎小乞丐，只因为他们觉得小乞丐本来就是脏的，只是他们会好心提醒不明就里的人。
“先生，快避一避，小乞丐疯了。”屋檐下躲雨的商贩好心提醒道。
燕赵的身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位一袭青衣的中年人，油纸伞压得很低，没人能看清他的脸孔。青衣的下摆也已经湿透，燕赵的双手在青衣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泥手印。
但即使如此，先生却依然没有避让，他缓缓收起了油纸伞，小乞丐燕赵也终于察觉到异样，双眼惊恐地望着先生，平日里他会很小心谨慎，活着本已不易。
他本能地想逃，可是他的双脚像是被某种魔力束缚住，自己却一动也动不了，恐惧的眼神望向雨中来人，油纸伞下的真容竟是虬髯虎须，本是豪迈之相，面色神态却又显得玩世不恭，他已无法动弹，只能害怕地闭上眼睛。
“不要怕，睁开眼睛。”耳边的声音竟然十分温和。
忍不住缓缓睁开眼睛的燕赵现，先生竟然也趴在了地上，他的眼里没有暴虐与愤怒，有的是洒脱与豪迈，小乞丐看呆了，期盼着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这么洒脱随性多好？
先生匍匐在泥水里，竟也抓起泥水，使劲地咀嚼，行为癫狂，终于他也变成了和小乞丐一样的“泥人”，一大一小两个“泥人”趴在地上，看呆了周遭众人。
“这东西并不怎么好吃？”大“乞丐”笑了。
“从没有人会觉得泥水好吃吧？”小乞丐也笑了，他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那你以后不必吃了。”
“我做不到！”
“从今天开始，你能做到了。”大“乞丐”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让燕赵无法不能相信他说的话：“从今天开始，我收你为弟子，你有什么想完成的心愿吗?”
燕赵没有回答，只是在泥水里重重将头磕在水里，溅出一大片泥水，一个接一个，他受够了，这种生活再也不想呆下去了。
大雨仍在下，将两人淋成落汤鸡，众人都看着这样一副景象惊呆了，雨越来越大，雾越来越浓，“小乞丐”消失了，永远地消失在了这时间，存在的只有燕赵。
师父走的时候和当初雨天里见他的第一面一样，玩世不恭，似乎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小乞丐”已经死了，燕赵的命是你给的，就像当初你不忍其他人的冷眼旁观一样，今天这条命也同样不容被宵小玷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