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雪与蝎尾：刀与杖的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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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之间的决斗往往拼求瞬息的机会。燕赵与黄定已经躬身入局，刀在明处，杖亦在明处。明处的争斗变数更少，也更加风险。
事实上，这一刻极其短暂，刀与杖抽身后退的一瞬间，黄定与燕赵已明白对方并非善茬。在某一点上，他们是同类。燕赵在巴郡已经蛰伏太长时间，他的刀很久没有得到过印证；黄定则一生都在憧憬那一刀的风华，他等了太久，如同久旱逢甘露。
刀密如雪，小雪无情，雪终究要飘落人间。偌大的厅堂内，每一处空间、每一处缝隙，似乎都被刀光刀影充斥其间。
燕赵的师父并没有教自己具体刀法的名字，师父一直告诫他刀便是刀，不因人赋予的名而锋利，也不会因此而变钝。天命自然门刀法，不在乎形式，但求刀锋极致。每一代的门人刀法名称各异，甚至连出招方式可能都迥异。
这一刀唤做“细雪”，刀意便是细雪。厅内空间温柔地布满绵绵的刀光，这刀光温柔地盖住每一张桌椅、每一扇窗，当然也仅仅包裹住黄定。
黄定被银色的刀光缠绕，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银色的身影。雪本是上天的恩赐，而此刻的黄定得到了另外一种恩赐。细雪察觉到他的倦意，意欲让黄定就此安睡与解脱。
活在执念之中固然很累，但并不都是绝望的。
黄定便是，他不愿意就此终结，他要做昙花，即使自己的生命只是一现，那边也够了。
所以，他不会死，不会就此终结。
在这种生的欲念下，银色的刀光已不再单纯。慢慢显出一种乌光，愈浓郁，从每一处的缝隙寻求生机。
黄定等了太久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让自己的武艺精进。他本不是用杖的，只是这么多年里，杖是他觉得对刀法最好用的武器
当乌青杖突破细雪的时候，黄定的身躯动力，他知道，在这种极致的刀法之法之下，如果不主动寻求机会，无异于慢性死亡。
乌青杖突破刀芒包裹的瞬间，便极冲向燕赵前胸，直击燕赵周身大穴。乌青杖的杖尖透出点点微茫，微茫虽小，就像蝎尾一般，所有人却都知道其可怕之处。
蝎尾黄蜂，体型虽小，却也非常人能够轻视的。而此时的乌青杖，其茫却似透出绝杀之色。
如同与死亡的相拥，绝望与湮灭的气息，细雪虽冷，也毕竟是自然之灵，虽掩盖生机，却留有希望；但绝灭的杖芒，所带来的是冷与死的极致，如同被钉入石棺，沉入海底的绝境般的窒息。
周边的环境瞬间大变，不再纯白无暇，取而代之的是墨染。无数的游丝般的刀光被吞噬，形成滔天巨浪将燕赵吞噬。
燕赵已经渐渐看不清人影了，整个厅堂之内，只有黄定。黑色的巨浪如同在他的面前形成铺天之势，而黄定在风暴前却镇定异常，静立于此，如若一尊石雕，历经千年也未曾变动半分。
厅内微弱的光在黑色巨浪的吞噬下已经微乎其微，在这微光的映照下，黄定的身躯显得更加孤独与苍老。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但黄定并不孤独，他看到了这一生都期待的璀璨的刀法。
四十年前，黄定意气风，在江湖中有赫赫威名，一手乌青杖法初露头角，一时之间声名鹊起。黄定的思绪被勾入回忆之中，年轻时也自恃少年英气，想要靠着一己之力，光大门派威名。
青年黄定在江湖中很快便有一席之地，人人都知道一个不止师承何派的青年使用乌青杖在武林里风光无匹，乌青杖之狠厉，人送外号“蝎鬼”，似乎只要被这乌青杖所招呼过的人，便都成了杖下亡魂。
黄定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他面对黑浪中厉声道：“还不出手吗？”
只见那黑暗的巨浪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涌动，隐隐有声音传出，是人声？是刀身？不，是龙吟！
从微小的声音逐渐转变为嘶吼声，当声响到达极致的时候，一道银色的游龙踏着黑色巨浪呼啸而起，银色的游龙挟裹着黑色巨浪，本该吞噬一切的巨浪此刻仿佛变得十分和谐，依附于游龙周围，形成一幅颇为壮观的的游龙出海图。
“游龙”，当游龙的身影渐渐清晰，银色与黑色两种截然不同而此刻又和谐共生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燕赵的身形也渐渐浮现出来，他的脸上显现出一丝苦笑：“老先生的乌青杖变化多端，凶险异常。”
黄定冷笑道：“你真当觉得自己游刃有余吗？”他已看出燕赵并非用尽全力，这已让他动怒。
话音未落，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歇。乌青杖在读出击，一杖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大厅之内，顿时杖影重重，每一寸空间似乎都是布满杖影。
燕赵立时以“小雪”化剑，刀势强出，手中刀芒舞做圆形，周身刀光形成圆融之势。
刀与杖难以避免的交击，每一处刀影亦真亦假，每一处杖影亦真亦假，但每一次的刀杖相交都如金铁相碰，回荡在空间的是阵阵低吟。
无数次的银与黑相融，消失于无形，湮灭与虚无。
这一刻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在瞬息之间。茫茫刀光与重重杖影终于回到到最原始的本源。刀仍然是那一把青碧“小雪”刀，杖依然是乌青杖。一眼望去，在普通不过的刀，可能在任何一家平凡的铁匠铺都可找到；杖也不过是寻常老人家所用的“一条拐杖”而已。
而对于燕赵与黄定而言，方知自己此刻所面临的是多么恐怖的难能一见的惊怖。
“小雪”轻轻地向前刺出，真如小雪从天而落，想要温柔地落在山林、屋檐或者泥土上，自然之极。“蝎尾”也自然而然横在半空，也不过稀松平常。
小雪落在万物生灵身上，本也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而已。
“小雪”终究还是落在“蝎尾”之上。
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