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雾山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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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山脉山势陡峭，树林密布，山里有一条三十多里的羊肠小道。有些地方由于树木过于高大茂盛，再加上终年大雾，连阳光都照不进来。此时，有两个智人和两个菌人正在羊肠小道上走着。

迷雾山脉中的雾气和别处不同，并非白色，而是带着薄薄的金色，小道上满是落叶枯枝，零落着一些灰黑色的松果，四人踩得枯枝嘎嘎作响，周围还有大片大片的古松，针状的叶子呈铜棕色。这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智人中年汉子，一只眼已经瞎了，剩下的一只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他身材精瘦得像根鞭子，皮肤粗糙，一把剑没有悬挂在腰间而是背在身后，沉默寡言，一脸阴沉，一双靴子表面上满是尘土，肮脏不堪。

两个菌人走在中间，他们都眼睛细长，身材矮小粗壮，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身高只比前后两个智人的膝盖高一点点。不过，就算他们长到充分成熟，最高的菌人，身高也只到智人的骸骨部位。

“少爷，”走在第三位、作小厮打扮的菌人说道，“我们何必翻山越岭，来这鬼地方，在城里斗斗蛐蛐儿、养养鸟儿，岂不好玩得多？”小厮一张圆脸上有一道鞭痕，有点驼背，背上背着一个包裹，对走在第二位被称作“少爷”的菌人男子说话时，总有一股讨好的意味，似是害怕那少爷随时生气一般。

“你懂什么！”走在第二位的菌人男子厉声道，“近来有十几名妙龄女子在附近小镇上莫名其妙地失踪，我若能找出歹人，岂不大功一件？免得父亲一直斥责我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这男子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同样身材矮小，但好在长相白净，穿一身深色绸质衣服，腰带上束着一块成色油润的羊脂玉，脚上蹬着鹿皮靴，手里握着一根卷好的长鞭，长鞭的握柄雕工精细，竟然是用龙骨做的。

“可……可这……”小厮一听小少爷说话中略带怒气，便吓得说话都有点打哆嗦，“这鬼林子看着……看着甚是邪门，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小厮小心翼翼地瞧着那小少爷的神色，想起关于迷雾山脉的种种恐怖的食人传说。空气里突然吹过来一丝风，更带来丝丝阴冷。

“少啰嗦！”小少爷道，“再敢提回去，我就拿鞭子抽你！”说完作势扬了扬手上那跟鞭子。

小厮显然是吃过这鞭子的厉害，吓得不敢再说。

“歹人敢来，先让他吃我一记‘洗髓鞭’，况且有‘鬼见愁’莫先生和‘霹雳刀’许先生在，又有何惧？！”小少爷道。但语言间对两者的恭敬完全被提起“洗髓鞭”时神色间抑制不住的神气掩埋住了。

那走在最后的智人男子便是江湖人称“霹雳刀”的许庶之，以刀法快、猛着称，穿着一身灰衣，他个子在智人中不算高，但站在两个菌人面前，就如参天大树一般，道“黑齿公子放心，黑齿老先生对在下有大恩，自是拼死也得护着公子平安。”一说话，露出嘴里一口焦黄色、东倒西歪的牙齿，想来平时好抽大烟叶。由于菌人源于极地苦寒的周饶国，所以生活在东华国的菌人，都是从周饶国万里迁徙而来，因此菌人的姓氏也与周饶国的智人姓氏有些区别，一般都姓“黑齿”、“赤川”、“白元”或者“雪河”，姓氏里都会带一些颜色，菌人似乎对各种各样的缤纷色彩有着令智人不解的痴迷。

为的那人是“鬼见愁”莫非，其生性残忍好杀，也是练武的一把好手，并不接话。心里却在嘀咕，若不是看在你老子面上，你这屁大点儿的侏儒怎可使得动我？

许庶之道“黑齿公子是如何得知歹人就在迷雾山脉？”迷雾山脉人迹罕至，普通百姓碍于迷雾山脉的种种邪门传说，平日里并不敢往里走。

黑齿公子得意笑道“是我在衙门里的熟人说的，连日里失踪了十几个女子，衙门得到线索，歹人往迷雾山脉里藏着了。咱们只须将歹人揪出来打死，日后无女子再莫名失踪，父亲必定对我刮目相看，哈哈！”

小厮呐呐道“不知为何，失踪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那黑黑的密林背后，藏着一双眼睛，一直在偷偷地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连每一片树叶看着都充满敌意。

许庶之道“十五六岁，涉世未深，自然一骗一个准儿。”此智人久经江湖，对世上的卑污龌龊事情已知之甚多。

小厮又道“许先生，那您可知道这些失踪女子下场为何？”小厮名叫赤川祥，自小被人贩子卖进黑齿府为奴，好歹有了口衣食，在那之前，受尽了人贩子的折磨。因此他对这些失踪少女有着一种同情。

许庶之道“有的被卖到妓院，还有的被卖到深山里给好几个男人生孩子。尤其是前几年生瘟疫的时候，那些健康的女孩子可以卖到平日里三倍的价钱。”就像在谈论他们脚底下踩着的枯枝枯叶，不带丝毫情绪。由于人口贩卖生意存在暴利，因此屡禁不止，尤其在东华国、棠邑国、周饶国的交接地带，那个地方处于三不管，罪恶之事尤其猖獗。

“不过，就算这样，也总好过……”像是想到什么很不吉利的事情一般，没有再说下去。

黑齿公子道“总好过什么？”

许庶之道“黑齿公子还是勿要听了罢！”许庶之心道，这小公子从小娇生惯养，进山里抓歹人还穿一双鹿皮靴，说出来免得吓坏了黑齿老太爷的小公子。黑齿老太爷一生受人敬重，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会是这个样子。

黑齿公子急道“怎可话就说一半！”语气甚是气恼，心想此人若是赤川祥，早把他抽得在地上打滚儿了，奈何此人武术高强，此次要抓住歹人说不得还要仰仗他，因此勉力忍住怒气。

许庶之想了想道“就怕他们抓去是给人炼内力去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他含混道，隐去了那种修炼内力的大恐怖之法，又道，“不过那种下三滥的邪术，江湖已经消声觅迹许久了。”

黑齿公子道“江湖上有这种邪术？”

许庶之道“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人干不出来的。”

四人又往迷雾山脉深处走，走了一会儿，一路上只有崇崇的树林，没有遇到半只活物。突然，走在前面的“鬼见愁”莫非停下来。莫非的嘴唇总是紧抿着，仿佛一直严阵以待。

黑齿公子道“莫先生，为何停下来不走了？”

莫非用他粗噶的声音说道“太安静了。”连一声鸟鸣都无，他们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甚至他们只要稍微一动，就可以听到关节处的响动，好像整个山里，只有他们四个活物，而且那种安静，越来越明显。

黑齿公子道“此处人迹罕至，自然是安静的。”他们说话的声音在迷雾山脉中激起回音。

莫非却不答话，凝神听着什么。赤川祥见莫先生这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片刻，莫非道“先不要往前走，前面有块空地，我们去那里坐着吃点干粮。徐庶之，”莫非转过头来，正要对“霹雳刀”徐庶之说话，忽地脸色遽地一变！

黑齿公子和赤川祥也赶紧回头，却哪还有徐庶之的半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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