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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是个不缺歌声的地方,人们累了唱歌,困了唱歌,伤心了唱歌,开心了也唱歌。陌生人唱着唱着就成了朋友,不熟悉的地方唱着唱着就成了故乡。

古老的希腊神话传说里,遥远的深海中有一个小岛,古崖边居住着唱魔歌的海妖塞壬。她坐在花丛里唱着蛊惑人心的歌,歌声婉转清澈,划破长空弥散在惊涛之间。那歌声让水手们倾听失神,航海者们受到诱惑,过往的船只都被引向小岛,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塞壬的腹中餐。

我从丽江束河的青石桥上过,下过雨的青石板简直就不是平常人能驾驭的路况,我穿着号称防滑的靴子还是狠狠摔了跟头。一抬头,正好看到青石板桥边上唱歌的外国人。他用特浮夸的表情盯住我,耸耸肩说小心点儿。这天散场互道BYEBYE的时候我说,他的歌声可以媲美塞壬,我都翻船了。他很夸张地笑起来,我知道她,她的歌声能杀人的,我可不行,我就娱乐一下你们。

前面摆的大琴盒里也没几块钱,虽说没有入冬,但丽江温差大,到了晚上夜风削面。穿着白天的衣服出来溜达的人儿都冻得哆哆嗦嗦,唇白眼红的,也不愿意散。白天里的古城完全就是旅游景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五步一个银饰店,十步一个鲜花饼。四方街边的酒吧也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小歌手,穿得五颜六色,一年到头都只弹一组合弦。被白日里让人失望的古城一衬托,入夜后平静沉默,有人抱着吉他闭眼唱歌的青石板桥显得格外可爱。路过的人都眼睛发亮,觉得终于咂摸到了一点儿书里歌里丽江的滋味儿,谁也舍不得走。青石板桥上的石头本来就光滑,加上雨水冲刷,都微微倒着人影灯影,像幅抽象画。唱歌的外国人,声音低低的很松弛,容颜和姿态都随和。看起来是女朋友的中国姑娘铺了块塑料布坐在旁边的地上,腿里架着手鼓,很轻地帮他和着音。再旁边堆着超大的登山包,大有唱完这一首,就继续踏上流浪之路的架势。这样完整的布景一映衬,不动声色地就唱出了几分浪迹天涯的小情调。

这气氛真是迷人,我倒从未想过像他们一样流浪,大概我的意识里仍然喜欢半月忙来半月闲的节奏。但我喜欢那些游走在乡野里的人,我在大研古城晚上像赶集一样拥挤的水车边认识过一个姐姐,我举着一大把一直滴油的螺肉串,左脚踩到了右脚的鞋带。整个人带着一把串儿两步三步地趔趄到她身上,她身上披着的丽江随处可见的印花披肩马上就出了一个油印子。我连忙说,对不起,这条披肩多少钱,我赔你。她眉毛一挑,声音高八度,说,你赔,你怎么赔?我心里一沉,看这架势,该不会要狮子大开口讹我吧。我心里打起了鼓,暗暗地想,要是真碰到不讲理的,我也不是吃素的。却见她把披肩利落地脱下来,三角叠面换了个面,把没弄脏的那一面罩在外面,重新披回去,接着说,逗你玩呢,你把手里吃的分我一半,我就当你赔了。这我倒笑了,挺逗,于是把手里的吃的一分为二,塞给她一把。她原本也只是打算开个玩笑,见我如此顺杆爬,况且在丽江从来都没有赶时间的人。不打不相识,两个人就地坐下吃着东西聊天,她天南海北和我讲她行走东南亚的经历。

她说七年前她离婚后,就开始一个人漫步天涯。看了很多风景,原本是为着疗伤,后来却意外地爱上走着的日子。但生活还要继续,爱情已经没了面包更不能扔,做不到没日没夜在外面流浪,所以现在每一年除了工作都会留出一段时间给自己用来旅行。我也正在经历难事,好不容易遇上个谈得来的陌生人,话匣子打开了就合不拢。分开的时候,彼此都有点儿依依不舍,我很郑重地和她握手告别,她笑着说:“无论生活怎样待你,都别弄丢自己。”那一瞬间我被震了一下。她的手看起来有了年岁痕迹的沧桑,可是却很软,手心湿湿热热地传来很温和的温度,比广场上正在燃烧的火把还要暖。在繁忙的都会交际中,很少能握到这样的手,这种真正能马上柔和内心的温度一下子打动了我。后来我经常性地回想起那次握手,不知道是否因为不会再相见的遗憾,让那个平凡的记忆在反复地回味里被神话了,总之它意外而又必然地在北京的生活里,治愈了我很多次。旅行里,无数次地遇见陌生人,听到陌生的故事的这个过程,促使着我即使过着那些没日没夜策划拍照、跟现实战斗的日子,也依然不曾丢失过真正的自己。

这样不断地从别人的片段人生里偷到些我想感受的力量,支撑着让我相信,有一些黑色的狂风永远不会刮过我的头顶,我会无畏无惧地抓着自己的梦想。

思绪跑了一大圈,那外国人还在闭着眼睛唱歌,那姑娘也还在打鼓。朋友是附近酒吧里驻唱的歌手,听了会儿就忍不住嗓子痒痒,上去扶了话筒,说你歇会儿,我帮你走个活儿。唱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

说来也怪了,在云南这地界听老歌老调,甭管是欢脱的还是悲伤的,都能催出个把路人的眼泪来。歌还没唱完,就有一对哥俩搂肩搂背地碰着风花雪月啤酒哭起来。大家似乎都见多了各色逃来丽江憋着一把眼泪没处洒的姑娘小伙儿,谁也不管他们,就任由他们扯着嗓子跟着一起唱,边唱边哭。谁心里还没有点儿郁闷的事?丽江就这点好,你可劲儿地、拼命地往死里作,走在这里的巷子里,你仍然可以是个正常人。然后你重振旗鼓,返回都市,抬头挺胸地把一小段暗色的过去翻篇,又勇猛起来。

丽江被概念化得厉害,艳遇,流浪,自由,暧昧。似乎丽江在传来传去的笑谈里变成了褒贬兼具的词汇,我在百度上搜索丽江,出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去了丽江可以到哪里去找艳遇?真是哭笑不得。有时候我在四方街坐着发呆,看人来人往,或者从一条小街走过琳琅满目的小店去到另外一条小街,周围都是摩肩接踵的人潮,我会突然疑惑起来,这些人都要去哪儿,这些人为什么来这儿,这些人是否都真的能体会到丽江的治愈。

在云南我当然也见过很多缩头缩尾、甘愿躲避起来不想从头再来的人。我曾经住过一个小旅馆,隔壁是一个男青年,整天也不出门,有几次经过他的房间,门是打开的,能看见他斜躺在床上。晚上有时候店主召集大家一起AA制吃火锅,他也来凑分子吃大桌,吃完却也不掏钱,在大家还没有吃饭算账的时候,就瞅准一个时机抹抹嘴上楼了。老板说,他来了快一个月了,上来交了半个月的租金,说是失恋了来疗伤。后半个月的房钱也还没付,也不见他说要退房。有一次他下来说要留在这里不走了,出去找个工作。转了半天回来,也没再提这茬,又半死不活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img src="/uploads/allimg/200411/1-200411110004363.jpg"/>-(左图)丽江古城的夜晚-(右图)白天比丽江古城更宁静些的束河古城

老板是个眼睛小小、皮肤白皙的姐姐。人在丽江开着旅舍,文稿一周一周要按时交到杂志社的邮箱里,是个才女。我问老板打算怎么办,老板也很无奈说,在这儿像这样的人数不胜数。保不齐哪天夜里,他就趁着月黑风高收拾包袱走人了。我问那为什么不请他现在走人。她说,这样的人最是可怜,总是找不到与这个社会相处的方式。

总有准备旅游计划的朋友问我丽江好吗,值得去吗。这应该怎么说,又从何说起呢。我听过好多说丽江已不是当年的丽江,连大理也快要守不住清净的理论。有一句话,土得掉渣,你有什么样的心境,就看到什么样的风景。我去过一个比利时的小镇叫布鲁日,去之前在网上查了好多图片,这座保存完好的充满了巧克力香味的古老城市弄得我心潮澎湃。我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巴黎,再辗转坐了很久的大巴才抵达。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无处不在的麦当劳,整个布鲁日市场广场停满了供游人坐的马车。说不失望都是假的,我们到的时间是中午,我就和导演找了广场边上的餐馆吃饭。因为环境有点儿出人意料,人的情绪就是这样,牵一发动全身。我嘴上也刁钻起来,觉得欧洲人吃来吃去都是牛肉汉堡汉堡牛肉。我们坐在小饭馆延伸出来的小院里,桌子椅子都很娇小玲珑,位子间的距离也窄。背后桌坐着一对台湾老夫妻,两个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老奶奶听到我们的丧气话一个劲儿点头说是啊是啊,又翻着相机给我们看,大意是拍了张合影,结果同一个画面拍进了好多路人。老奶奶一直碎碎念说怎么人这么多,拍个教堂也躲不开人流。抱怨完了微观又开始宏观批评,说好好一座古城,被开发成这样,太可惜。老爷爷倒是一直乐呵呵的,说我觉得挺好的,这儿从前是商业中心特别繁荣,后来萧条了淡出了历史舞台,现在机缘巧合因为旅游又重新繁荣起来,这不也是历史的重演吗,多好。点餐的时候我们问侍应生有没有什么一定要去的地方,卷毛小伙子告诉我们往里面走有一家百年的巧克力店,世界闻名了也不扩大,店主就守着一间小店做手工巧克力匠人。总有人耐不住寂寞,也总有人守得住真心,不苛求完美。我简直太庆幸听到这些,这让我的整个布鲁日之行从刚开始就幸免于失落和怅然。带着这样的安慰,往深处走,竟也真的找到了极致安静、鲜有人至的地段儿。也就了解了一个道理,任何地方,你来到这儿,就总有让你来到这儿的诱饵,你平心静气地找到它,也就找到了它的意义。

说回丽江,其实它从来都藏了好多不轻易拿出来的美景,只等有心人。有一回我们自束河往白沙古镇的路上因为走岔了道,找到了一处极致安静的小湖。湖水都蓝莹莹的,风吹松涛,地上落满松针,四处都散着巨大的松果儿,一踩上去嘎吱作响,后来问了才知道这儿叫姊妹湖。不是什么景点,没有什么游客,我心里激动得不行,大有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中奖感。往里走,有当地的中学生来此露营,浓浓的肉香穿林过叶地弥散过来。我在他们附近找了一处松针堆得老厚的地方,躺下来晒太阳。他们一群人吃完了野餐,开始唱歌,唱的是什么歌我远远地听不出来,但参差不齐的歌声里夹了各种嬉乐笑闹的声音。云南是个不缺歌声的地方,人们累了唱歌,困了唱歌,伤心了唱歌,开心了也唱歌。陌生人唱着唱着就成了朋友,不熟悉的地方唱着唱着就变成了故乡。

<img src="/uploads/allimg/200411/1-200411110005162.jpg"/>-姊妹湖里蓝到仿佛凝固的湖水

<img src="/uploads/allimg/200411/1-200411110005306.jpg"/>-捡到的巨大松果,两只手才拿得过来

<img src="/uploads/allimg/200411/1-2004111100051D.jpg"/>-地上铺满柔软的松针

<img src="/uploads/allimg/200411/1-2004111100051G.jpg"/>-火塘里灯火暧昧,每一个桌上都有一只小小的红色蜡烛

我参加过一次别人火塘的开业大吉。什么叫火塘,说白了就是烧火取暖的小酒吧。原本火塘是纳西族人们烧火煮饭的地方。白天烧菜,晚上烤火取暖,烧的都是柴火。在丽江的酒吧主人们把火塘搭进了酒吧里,不大的地方,座位都围着炭火成一圈儿。歌手在台上唱,你就可以端着啤酒坐下面烤着火听,很是温暖带劲。其实我也并不认识这将开业的火塘主人,在丽江就是这样,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不管绕几个弯,也统统都是朋友。有热闹不凑怎么可能是我的作风,又加上听说有酒有肉,我乐颠颠地就跟着一并去了。人来的可真多啊,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天井。大烧烤炉子上都是肉,一大块一大块地抹了孜然辣椒在火上被烤得吱吱冒油星。不用我说,你们肯定也想得到。这吃饱喝足的后续节目又是唱歌。大家把火盆往中间一推凑个大堆,手鼓吉他一抱,有个领头的就开始唱。每次形容充满人情味的片段,我就觉得语言实在匮乏。每个人的脸在火光闪闪里都变得温柔可爱,大家都扯着嗓子奋力地唱,仿佛都想借着歌把心里话倾诉出来。我坐在其中,看看左右,带我来的朋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撤了,都是陌生人,又都毫不陌生。对面坐着一对几年前来丽江旅行然后就留下来的小安夫妇,他们在丽江开着咖啡馆和卖粗布衣裳的小店,我后来还看过他们收养的流浪狗,丑得出奇,腿也残疾,身上的毛灰灰白白,趴在店门口的门槛后面睡得四仰八叉……旁边还有鼓手狼哥,长相和名字很般配,头发乱蓬蓬地像把草,执着地流浪于云南的各个地方,一拍起鼓来总带着紧张的表情,问他到底叫什么,他就嘚瑟地说,江湖上没有哥的名字但留下了哥的传说。不过之后我还是知道了他的名字,彪悍的老狼竟然有个特别文艺的真名,申小东……还有新疆来的吉他手老周,人文静得可以,弹起吉他来绝对空前绝后,听说他也算得上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吉他手了,但他也就坐在火塘子边上,给所有唱歌在调或不在调上的人们伴奏,一首接着一首……导演向来是个唱歌走调的人,竟也在对面,隔着火堆跟着大家一起唱起来。后来又有人哭了,每次聚众唱歌就有人红了眼睛,这个角色是不固定戏码里的固定安排,只是演员总是换着来。后来又有人笑了,后来的后来我都忘记那个夜晚是怎么结束的了……我每每想起那个夜晚就觉得很舒坦,这样完全不含暧昧,没有什么狗屁艳遇,只有江湖情义的充满真诚的唱歌的夜晚,也许这才是丽江最迷人的地方。

<img src="/uploads/allimg/200411/1-2004111100055D.jpg"/>-束河古城中有一只大家都认识的老古牧

江湖,对,就是江湖。

回回我想起云南,永远都缠绕在两件事上出不来,一个是唱歌,一个就是吃饭。这两件愉快的事似乎永远不分家,脚踏实地的下里巴人只论甜酸不论风月地吃饱喝足后就开始阳春白雪舞琴弄瑟地玩起音乐,这流程简直让你不得不着迷。我们在束河住的旅舍的老板杨哥从前是个音乐人,旅舍的大堂里隔了一小块地方摆着乐器和音响设备,随时准备着让路过不错过的歌手们一展歌喉。整个旅舍只有几间房间,不贪多,每一间都特别舒服。他有一双儿女,女儿大一些正在上初中,叫妹妹,知道了我是摄影师,一直黏着我打听各路拍摄过的艺人的脾气习惯。儿子很小,也就六七岁的模样,成天戴着半截机车皮手套,熟了就总是燕子大妈、燕子婶婶、燕子阿姨、燕子奶奶地故意惹我揍他。晚上我有时候跟着杨哥蹭饭,他们一家都爱吃火锅,拿老铜锅烧了炭来煮,羊肉涮出来都带着特别正的香气,正对我的口味。喝的是自家酿的梅子酒,入口微甜后劲很高,喝着喝着不知不觉就半醉。吃完饭,女儿弹吉他,儿子拍手鼓,杨哥和老婆就坐在沙发上喝茶消食,特别和谐。

后来我走的时候,那小子破天荒地很规矩地跟我说,燕子姐姐,再见,你还会来吗。我一感动,想这小子没事煽什么情,想着想着眼泪差点儿流下来。杨哥一家是从昆明搬来丽江,定居在束河小镇。大人们追求宁静生活,自然觉得觅到完美宜居地,所有的梦都和基本生活混在了一起,特别完美。但青春期里的妹妹却因为年纪小体味不到世事沧桑后的淡泊,特别向往城市生活。我告诉她,你想想看,你在这样的古镇长大,以后你就是平静古镇里成长起来的美好姑娘。你的脾性里永远都带着别人不会有的浪漫和安宁,这很酷。其实我也想象不出来,如果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是何种经历。但不计其数的人经历尘世,看过繁华,都带着受伤的心缩到这样的古镇,抚慰心灵。怎么比得上,带着最干净的心一路成长,在平淡和干净中洗炼出来再去选择人生。

如果是丽江是酒,大理就是茶,没那么浓烈,却很醇香。大理,大理,风花雪月的大理,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你听听,你们听听,光是听了这一番说辞就没法让人不爱它。

我到大理的第一天就体验了一把白族人的热情好客。我住在双廊的大建旁村,村口很窄,有一家盖了新房上梁大吉,正在摆酒设宴。我们租了小摩托车来往于大建旁村和双廊村之间,每次出村入村都要经过这家。外面一竹筐一竹筐地装着各种新鲜的菜,肉就用绳绑着挂在木桩子上,用砖垒就的炉灶,大铁锅架在上面,炊烟高起。两个白族妇女一起抬着大锅铲翻炒,香味让你想不闻到都难地冲着你的鼻孔就往心里钻。我没吃饭,本来就肚饿,伸头看了一眼。我想,肯定是我想蹭吃蹭喝的嘴脸都昭昭然挂在表面上了,要不然怎么能骑在摩托车上就被房主拦下来了。我装模作样地客气了一下,拉着导演连蹦带跳地就进了屋。房子刚刚开建,门窗都还没上,空空的屋子里摆满了方块饭桌,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有当地人,也有游客模样的人,料想也是像我们一样被盛情邀请进来同庆的路人。说是饭桌,其实也是砖头堆一堆,方木板往上一搭。菜都是一大碗一大碗地摆满了整张桌子,一碗吃空,马上就被补上。我们被屋主人带进去,往其中一张桌子上一塞,大白米饭也递过来。一桌子坐的都是当地白族人,说的话也听不明白,就只能看着他们笑,他们就回我一个更灿烂的笑,然后打着手势让我吃。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蹭吃过这样的饭,气氛喜气洋洋地很是热闹,有一种来大理第一天就完全融入了大理的主人感。偶尔有大白鹅灰鸭子从屋外蹦到屋里来,也不怕人,就在我们脚边串来串去。喝的是白色大桶装的白酒,闻着味就浓,我一向是酒胆一百分,酒量五十分,酒品零分的人,这样的气氛里既推脱不掉也不想推脱。我就拿着平口的瓷碗喝,喝完从嘴里一直辣到嗓子眼里,还要学着白族汉子们发出“啧”的一声。入乡随俗是最自在的旅行体验,我心里不禁窃喜着,终于也体验了一回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气。

我早就习惯了吃完饭就该唱歌的好风俗,大概是喝了点儿酒,说起唱歌我噌一下就站起来了,说,我是外地人,来云南喜欢云南,我来唱个,唱个《彩云之南》。词也记不清楚,乱七八糟就开始唱。底下的人都听得特别认真,还拿小碗敲着木桌子打节奏。抛砖引玉,大家都亮出嗓子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唱,少数民族同胞们的嗓子真透彻啊。一个高音就蹿到屋顶上,震得耳朵都嗡嗡响。我坐在下面,左右手一手一只碗,像鼓钗一样打拍子,竟然也有一股想哭的念头。不是因为悲伤,更不是矫情,就是单纯地为这样的气氛所感动,整个心里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粮食酒还是怎么,热烘烘的,心里暖得紧。

你们心中有没有存留一些和陌生人狂欢的镜头,也许是我的性格使然。随便翻一翻回忆,就有数不清的经历可以拿出来念叨一下。2011年的圣诞节,我是和朋友在香格里拉度过的。我们住在松赞林寺旁边的松赞林卡。住的房间里有壁炉,炉子里火光熊熊,木头在里面燃得噼噼啪啪。我们都没有住过安着壁炉的屋子,觉得就这样睡过去不好好利用一下实在太可惜,半夜肚子饿的两个人厚着脸皮跑去前台要土豆。刚一出门,一道火光冲上天空,突如其来,我们都被怔住了。就在发愣的空当里,烟花绽放天际,开成金灿灿的一朵瀑布焰火。远远就听到一群人伴着音乐在欢呼,我们俩对视一眼,把外套一裹就寻着声音冲过去了。原来是一群外国人在庆祝圣诞节,他们把音响拉了电线摆到了外面,既没有肉也没有酒。就只有音乐和舞蹈,大家手舞足蹈地嘻哈在一起。我们傻站在外围看,被里面跳着舞的络腮胡子大叔瞄到,迈着舞步就把我们扯进去了。进了舞池,站着不动未免太扫兴,我们看所有的人也都踏不在点子上,只是乱跳图个快活,索性对一对眼,也跟着音乐疯跳起来。拉我们入伙的络腮胡子大叔隔着音乐大吼着和我们打招呼,我们也大吼着回应。突然就有一个棕发姑娘比划着跑到每个人的面前,指着手表示意零点到了。所有人突然就安静下来,开始祈祷,每个人脸上都有豁达的浅笑。音乐还在响着,环境却好像平静非凡。这个画面对我的触动很深,以至于后来每年的圣诞节我都会想起那些男男女女突然沉默的模样,连我都能看到他们好好守住的那个强大的信仰。

就这样,大建旁村口的建屋宴席大摆了三天,这三天我们俩互相取笑对方,说咱俩简直成了蹭吃蹭喝的代言人。热情推不过,打过一次照面,彼此都看着眼熟。你再从他家门前过,不盯着你吃到肚圆,是绝不可能放人过去的。在大理,我常常想,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生活,不妨就留在大城市里。人来人往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你穿行在一幢又一幢建筑物之间,努力把握自己的方向。但若你向往原始的情感投放,那完全可以留在大理。住得久了,众人皆朋友,走在洱海边上,耳边全是水浪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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