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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解秋完全可以选择抓住姐姐的手腕，或是直接夺了匕首下来。毕竟婳姐身子弱，又是才醒，怎么可能是弟弟的对手。
然而郑解秋却没有这样做，他直接伸手，握住了刀身任由着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床上。
“我现在知道了，你那时候离京和我说的人，就是他。”
郑解秋眼光未避闪，沉了口气，告诉姐姐：“是。”
“他是害死妹妹的帮凶！”
“……我知道。”
“你知道却还拦着我，在你心中他比妤儿更重要，是吗？”郑亦婳的下颌始终颤抖，她的身子一点点地软了。
郑解秋像是根本不知道手掌疼痛：“姐，我已经失了妤妹妹了，不能再失去叔角了。”
那把沾血的匕首，落在地上了。
“好……好……”郑亦婳深吸一口气，将眼眶泪水逼回去，她看着自己的弟弟和王爷，“也许这是我们家逃不开避不了的劫，如若当初妤妹妹能够乖乖嫁作王子妃，也没有今天的事了。”
她又摇头。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时间也不可能倒流，给我们机会重新再来一次。”
陈康紧张郑解秋手上伤口，血还在不断往外流。
郑亦婳站在床边，声音渐冷：“郑解秋，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个仇，你还报不报。”
郑解秋不正面回答：“明日，我就启程带叔角去塞北。”
“那皇帝你还杀吗。”
陈康低着头：“皇帝如若驾崩，那我也不会留在这世上。”
郑亦婳望着他。一度也以为他们是能成为朋友的，可惜友情尚未开始，就已因这些事永久隔断。这段仇恨将永远横在陈家与郑家之间。
“殿下如若这样说，那保你性命就等于保皇帝的性命。”
“是。”
郑亦婳苦笑道：“曾经，郑家发誓会效忠于王朝，效忠陛下。然而陛下早已不是过去的陛下了，郑家，也不会再效忠于这样的皇帝。”
她终是彻底绝望，知道无法再寄希望于此事之上，蹲下身捡起了匕首后，站直了告诉弟弟和陈康：“你们带着太子妃的孩子一起走，走的越远越好。如果下定决心不再牵扯进这些事情中，那就别再出现在京都了。秋儿。”
“姐……”
“我明日便去悬静寺找公主殿下。誉亲王，你说边关大战一触即发，可已确认为真？”
陈康点头。
那女人说：“如若当真，你又一心避世，那如今陛下只有可能找回公主。要是他二人不计前嫌，公主势必能回到权力中心。我父亲未能辅佐明主，这命运到我这一辈，我不信不能改。”
她以指腹擦掉了面上几滴清泪。
“你不复仇，我去。家中不用你担心了，以后有我在，你去塞北吧。”
郑解秋忽然发现，其实长姐格局心性比他更为广阔。他们都曾有选择，或是选择安然生活，或是选择世事颠簸。本应该郑解秋作为男子把这一切都承担下来，至于姐姐，则是嫁人之后，过着妇人安定生活。
然而他们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想到，姐姐与他最终会选了完全相反的生活。
“把东西理一理就走吧。我去打点钧儿的东西。”
“姐，那报仇……”
郑亦婳看了眼陈康反问他：“你报的了仇吗？”
“我……”
“你已经失去妹妹，又不能再失去他。你报不了仇的。”郑亦婳眉眼微合，“你武功好，本事高，可惜心性太单纯，这些事情也不应该你去想。你没有誉亲王的那番头脑，做不到左右决策，眼下这般决定也好。有的事情不是只靠动手杀人才行，兵不血刃也可达成目的，这就是我与你之间的差别。”
她又去看陈康：“誉亲王殿下，你要知道郑解秋今时今日做出这番决定全都是为了你。可你同样也要知道，两个人之间一旦出现隔阂，就绝不是几句情爱、几分体贴能决定的了。你今天不肯放手，一定要和我弟弟在一起，将来这份隔阂越演越烈只会成为折磨你们两个人的病灶。”
“……我不信。”
“你现在不信是自然，只是塞北生活艰苦，您又娇生惯养，我弟弟能忍受的了的生活，你不一定忍受的了。你以为眼下已是最苦难的生活，但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王爷，自由很重要吗？也许等到你过上那所谓‘自由’生活之后，你反更怀念京都的生活了。等到那时候，你就不得不信了。”
郑亦婳的语气像是一夕之间苍老了数十岁，她言语之中不卑不亢，却字字诛心让陈康心底隐约颤抖。他在庆幸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敌人，但转念一想，这个女人决定去悬静寺寻找公主。
陈樰鸢已经是个天下难得一见手腕厉害的女政客了，现在又来一个郑亦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