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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睦的眼中有一种陈康难以读懂的愤怒。
“是啊。如何？”陈康却只平淡的开了口。
他承认的坦坦荡荡，不躲不避。对，他就是如此，是，他便是欢喜。没错，他就是想要在你那个人面前维护住自己的形象。
陈睦嘲笑：“是吗？可是哥，你别忘了，你姓陈，你骨子里留着的是陈氏血脉，我欠下的血债确实比你多，可你手上也不干净。”
这是威胁。陈康没想到原来有一天自己还会受最信任的弟弟威胁。
“你到底想要把我在这泉宁宫内关多久。”
陈睦总算把他的手松开了，背手恢复到之前平淡语气：“母妃宫内的枫叶红了，哥哥明日随我一同去看看，如何。”
“你肯让我出去？”
“我不可能囚禁兄长一辈子。我做这些事是为了你好，哥哥。”他说，“你和郑解秋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是有违常理的。错了，就要改。”
“那你不如杀了我。”陈睦嘴角露笑，目光阴冷，“这恶习深入骨髓，根骨难移，改不掉了，除非你杀了我。反正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不在乎再多我一个。死在你手上已经有一个哥哥了，那再来一个哥哥不就正好成双吗。”
空旷黑暗的宫殿里传来了器皿翻到的声响。
那一只珐琅细耳白花瓶倾倒在地碎了一片，里头点缀的几朵菊花一时间落在地上，水顺着地板四面渗开。
陈康被压在了身后的廊柱前，陈睦的手就压在他脖子上。
呼吸掠夺，死亡逼近。
“我禁不起激，可我也不想真的杀了你。哥，把握好分寸。”
言毕松开了手。
陈康的身子顺着廊柱一点点的滑落，他的身子抖动，笑声传来，先是轻笑，紧接又是大笑，最后竟如狂如醉，斜倚着柱子坐在地上。
他的笑给陈睦带去一丝难能察觉的心虚。
陈康一面大笑，一面开口：“季徵啊季徵，哈哈哈哈……说的什么‘有错’说的什么‘禁足’！其实你只是想杀我又不忍杀我。寻一个理由将我软禁起来，偏偏还得做出了深明大义的姿态。你知道除了公主我才是对你皇权威胁最大的那一个。季徵，季徵，哥哥还是了解你。原来我还是了解你。”
陈睦的眼神沉下来，露出危险信号。
“你怕什么？你现在是当朝皇帝！想想你这些日子以来做的事，朝臣噤若寒蝉，众人闭口不言。他们怕你，你想要的不就是他们怕你？只有怕了，才不会有人怀疑你的权威，不会有人来质疑你的皇位。”陈康大笑着拍打着膝盖，“然而你知道，我不怕。你知道大姐也是。”
陈睦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陈康渐渐止住了笑，眼神阴森的和他对视着：“除非杀了我们，不然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心头大患。”
手足血脉，太过了解。对方究竟是什么脾性，一清二楚。
连弱点、优点，都几乎相似，这世上如若有谁能够称之为真正敌人，大约就是所谓的手足同胞。
黑暗之中，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越离越远。
皇帝走了。
他的沉默与逃避说明了一切。陈康把头靠向身后的柱子，他猜对了。
尺八过来把王爷搀起，陈康摇摇晃晃的扶着他站立起来，眼一斜，瞥见地上的那碎开的花瓶。
“把灯都点上吧。”他说。
尺八没有疑问，随他进屋脚步，泉宁宫内的宫灯也一一亮起。又听陈康道了一句：“如若我走，你有办法带着月琴逃出宫吗？”
他在揣测郑解秋的计划。
尺八道：“若只是我一人，倒还有可能。带上月琴姑姑，此事就难说了。”
郑解秋的性子，经不住细细计划，就算有人在旁帮衬也不一定会好好去听。而且他把人都想得太好，以为入宫救自己，那就救自己，其他仆从并不见得会遭殃。
又怎么会不遭殃。他如若不见，陈睦一定会下令处死月琴与尺八。
“陛下不是说母妃宫中的枫叶红了吗。既然他说了，就是允许我去奉黎宫。让月琴明日陪我去吧。”
入秋以后，夜晚感觉要比夏日更长。
在珩山上是很难看见灯火的。簌簌竹林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万籁归宁，悄无声息，但京城的这一场动荡，却让这座竹山难得热闹了一场。
哑伯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多的小辈。自从当年决定在珩山定居之后，他封住了自己的口，规限了自己的足，再未下过珩山一步。
公主逃亡出来的臣子也慢慢聚集在此。小竹屋一共才三间房，如今显得拥挤不堪。这段时日，珩山道人因会友人并不在此，只是他回来若见到此番景象，必然大发雷霆。
哑伯提醒过郑解秋，珩山道人立下的规矩，他们是绝不干涉朝中诸事，如今这样，不仅仅是干涉，已可以算是投身其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