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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和在外面等着签字的同事点头打了下招呼，然后绕到洗手间，才从楼梯间走了下去。
江蓠和柳华的亲近，在外人面前毫无痕迹。她做事极为谨慎，每一步都要回头看有没有留下痕迹，也许，这是惯犯在日积月累中摸索出来的经验。
“不要留痕。”
这是杜仲抱着白薇跟她说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恨他们。但是，你太小了，你的路还长，你永远记住，无论你做什么，不要留痕。”
杜仲似乎就是在那天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我也恨他们。我喜欢了白薇那么多年......”
江蓠就蹲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我父亲，是白薇家的司机，当时白家的生意做得很大，我父亲和她父亲是战友，关系极为亲密，所以我们两个一块儿长大，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留着，再好吃的东西，她也能忍住，先让我吃第一口......”
说到这里，杜仲的泪又落下来，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
“有一次，我在她家的客厅里跑着玩，不小心撞到了墙角的花瓶，像人那么高的花瓶，就那么倒下来，摔得粉碎。我都快吓傻了，我知道她家的东西都很贵......”
“是白薇，她跑出来，看了我一眼，捡起地上的陶瓷碎片割伤了自已的手，然后坐在地上哭，撒泼说都赖花瓶......”杜仲突然凄然的笑了一下。
“那次白家没有追究花瓶的事情，从那次之后，我就决定像她保护我一样保护她......”
“但是，人一辈子太长了，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会那么突然，我也以为我们两个会一直在一起读书，然后出国，回来结婚......”杜仲长叹了一口气。
“在一次出差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我父亲当场死亡。白薇的父亲在抢救无效后也去世了，留下了女人孩子，根本没能力去接管家里的事情，很快白家就落败了......”
"哈哈哈哈白薇和她姐夫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杜仲用手捶了几下松软的地面。
“她太傻了。年少的时候不好好读书，父亲去世之后，再没人能管得了她，她读到初中，就出去混了......”
“可惜我那时候也没什么能力......”杜仲又低头哭了起来，眼泪掉在白薇的脸上，看起来像是白薇也在哭。
“你看我的手......”
杜仲把白薇轻轻放倒在腿上，朝江蓠伸出了双手。
那是双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如同最挺拔的青葱。
“真好看的手啊......”江蓠忍不住感叹道。
“这双手，原本是弹钢琴的......但是白薇不上学之后，就开始喜欢去夜店去酒吧......那时候我不放心她，上完钢琴课就偷偷跟在她后面，有一次一个男的让她陪着喝酒，她那个暴脾气，不喝酒就算了，还掀了人家的桌子......”
"唉，她那个脾气......但是也挺可爱的，不是吗？”杜仲惨然的一笑。
“把人家给惹恼了，自已收不了场子，还好我跟着，我跟人拼命打了一架，结果就是再也弹不了钢琴了......”
“后来我就学了中文......再也不想留在省城了，白薇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的......”
“江蓠，你说，人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我什么都没有了，白薇也没有了......”
杜仲又抱起了白薇，把脸颊贴到了白薇已经冰冷苍白的脸上。
“那就，别放过他们。”江蓠站了起来。
“你走吧，江蓠，一定要好好读书，走出这里。”
杜仲抬头看了一眼江蓠。
江蓠从杜仲抬头的那会儿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因为杜仲的表情极为扭曲，刚刚经历了大悲大恸的杜仲，此刻的脸上竟然洋溢着少年般的明亮笑容。
像是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杜老师，你没事吧？”
江蓠小声问了一句。
“你走！”杜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冲江蓠吼了一句。
江蓠飞快的跑开了，她只听见身后杜仲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过了两天，江蓠在洗衣服的时候，听见老吕跟丽芬说，“听说了吗？杜老师好像疯了。”
“听那谁家婶子说，确实不正常了，那白老师还没入土呢！都两三天了，这天儿这么热，放在那里都要臭了！”
“可不嘛！听说那玩意儿肚子涨得老高了！吓死个人！”
“还有人看见，杜老师给白老师换了一身红衣服呢！”
“这杜老师真够痴情的，白老师都那样了，还这么痴心呢，可惜了.......”
“听说村支书都去劝了，说杜仲都瘦成骨头架子了......”
“见人也不知道说话，也不知道打招呼了，就坐在屋里守着白薇.....一会哭一会笑的......”
“真晦气，这两年怎么老出事儿啊......是不是疯子跳河以后，把风水破坏了，真他妈该死，死了也让活着的人不安生......”
"小点声，江蓠在外面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