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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中寂静无比。
裴明洲看着手里那块沾染着血的白布。
十五年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是叛乱之罪,他的父母连能够给他留下的一丝半点都没有,裴明洲能活到今天完全是命大,又或者是有人暗中保护。
于是十五年后,裴明洲发现,他的父母留给他的,只剩下这一张破旧不堪的、沾了血的白布。
过了很久,裴明洲把这张白布放回盒子里,合上。
他问谢子阳:“朕能把这个带回去吗?”
谢子阳被问得惶恐,“当然,这本就该是陛下的东西。”
裴明洲便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收进了袖中。
他又抬起头,问谢子阳:“那么,你说当时朕的父亲已经知道了究竟是谁告的密,是吗?你知道是谁吗?”
谢子阳却低下头,“末将不知道,二殿下对于这件事缄口不言,似乎不愿意告诉臣,他宁愿自己被污蔑至死,也不愿意说出告密者、污蔑者,末将不明白啊……所以这些年,末将也一直在调查当时的真相,究竟是谁害的二殿下和太子殿下……究竟是谁……”
裴明洲问:“晏兰说你要进宫找废帝笺,确有其事?”
谢子阳道:“是,末将确实是安排晏兰进宫去寻找这个东西。”
裴明洲:“为什么?”
谢子阳道:“末将听说,废帝裴千霆生前留下了这个废帝笺,上面写了究竟是何人要害他,末将认为,这和当初……二殿下的事情,是同一个人所为,所以末将让晏兰进宫去查了。”顿了顿,“而且裴千霆被废,末将当时也觉得奇怪,裴千霆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但是突然就被废了。”
裴明洲的眼神微微有些冷,“裴千霆被废,不是你们四大家族一同决定的吗?”
谢子阳沉默片刻,“陛下觉得,如今朝中,除了末将手中有兵马,还算是有些话语权,剩下的,谁还不是江家的门客,听江家说话?”
裴明洲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似乎没有听懂,重复了一遍:“江家?江齐峰江太师?”
谢子阳道:“是。”
“不可能。”裴明洲几乎是瞬间就反驳了谢子阳的话,“江太师一心向国向民,他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事情。”
谢子阳一时没有说话。
裴明洲知道,虞无声也是江家带入朝的,乌瑕也是通过江家和虞无声,再入宫成为他的内侍的。江家的势力如今确实是如日中天,这并无不妥,但是不管怎么样,江齐峰没有理由背叛大梁王朝,更没有理由废掉一个裴千霆。
若真的要和裴千霆比,裴明洲认为自己比裴千霆更昏庸,比裴千霆的威胁更大。
但是江齐峰没有对他下手。
何况……
江齐峰在裴明洲小的时候,抱过他。
比起永和帝。
裴明洲觉得,江齐峰更像是他的爷爷。
所以裴明洲认为,江齐峰固然权势极大,但他没有任何做这些事情的理由。如今谢子阳也没有调查出个结果来,事情又成了迷局。
唯一一条线索,还是跟着付明珏走。
安静了很久,裴明洲往自己的杯中倒了酒,仰头饮尽。他道:“裴千霆根本没有写下什么废帝笺,朕也无从查出真相,这件事情,便暂时告一段落吧。”微微一顿,“朕再问你,江翎玉当初跟朕说,他是你举荐入朝为官的,而且朕也在朝堂上指出你的舞弊之举了,你为什么不否认?”
“因为……”谢子阳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末将自知有罪,因为十五年前的江易之祸,末将知晓自己终有一天是要被陛下治罪的,所以什么时候都一样。”
裴明洲:“糊涂。”
谢子阳低着头不敢说话。
裴明洲又问:“你之前,还想杀虞无声,是吗?”
虞无声放在一直坐在裴明洲身边,但始终没有什么存在感。他也在喝酒,但他喝酒是慢慢地品,半点声音都没有,很难让人注意到他。
谢子阳微微一僵,抬起头来,看了虞无声一眼。
“在跑马场上,”裴明洲提醒道,“你想,刺杀朕的摄政王,这又是什么缘故?”
谢子阳一晚上都不慌不忙,颇有大将军的气度,对裴明洲自称末将,讲述江易之祸的时候也是相当动情,可此时此刻竟然露出了些许不安慌乱的神情。
他看了好几眼虞无声。
裴明洲倒是觉得有些意思,歪着头,撑着额。
谢子阳又看了几眼虞无声。
虞无声仍旧垂着眼,往自己的杯中倒了半杯酒,“谢将军看本王做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顿了顿,“何况本王,也没有被谢将军你刺杀,现在不还是好好地坐在这里么。”
谢子阳竟莫名抖了抖。
虞无声抬起眼,看了谢子阳一眼,“谢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同陛下讲就好了,陛下心中自有公道决断,谢将军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