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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会的。”
他的谎话让她笑了。他穿过中等赌注室,进入了高赌注区。
安东尼奥·德尔卡萨尔坐在一台五张牌桌旁,正看着别人出牌。和贝利撒留一样,德尔卡萨尔的血统往前追溯很多代,也是起源于哥伦比亚。不过,贝利撒留从自己先祖那里继承的是加勒比黑人和土著的混血,而德尔卡萨尔则拥有殖民者的浅色皮肤,只有黑色的眼睛和头发多少显示出拉丁与印第安的混血痕迹。
贝利撒留走到房间边缘的一排椅子处,观察着牌局。
扑克牌游戏拥有一种纯粹性。从表面上看,概率的平均性具有一种柏拉图式的纯洁。在概率面前,政治、暴力、愚昧、贫穷和财富全都毫无意义。与他的量人本质正好契合。于是,赌博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家里。
而且,扑克牌还拥有一种超越时间的稳定性。16世纪的时候,类似现代扑克牌的游戏已经在欧洲流传。其最终形式,也就是四种花色各十三张牌,到了19世纪就已成型。那之后,就像蜥蜴、鲨鱼和蛇,它们不再改变了。不是因为这样最有魅力,而是因为模因选择已经实现了对它们的完美改造,使其与社会学意义上的生态位正好吻合。能够成为这种稳定性的一部分,这令他感到心安。这种稳定性让他对智能与意识的本质有了某种了解。
智能是生命的意外产物,同样地,受控概率的游戏也是智能的意外产物。智能是一种适应进化的结构,使人类不仅可以在空间上感知世界,更可以在时间上预测未来。概率游戏就是对这种预测机能的测试——如果以受控概率的游戏作为区分意识跟无意识的手段,甚至远比图灵测试都要来得更为有效。
贝利撒留从不信任图灵测试。该测试的理论基础是如果能足够好地模仿意识,那就有可能骗过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但意识生物其实很好骗过,从而导致图灵测试得出与事实相悖的误报。贝利撒留曾经在牌局中对付过电脑,甚至是像圣马太那样的A.I.。只要是优秀的玩家,迟早都会发现程序员预先订下的规则,而贝利撒留是个非常优秀的玩家。随机改变风格,甚至随机产生用于做出决定的阈值,这些都只是掩盖深层规则的表面工作,而且只能掩盖一时。牌桌上的对手如果是一台计算机,甚至往大了说,就算是一个神游中的偶人,都无非是一套可以解读的算法而已。
德尔卡萨尔起身走到楼上的酒吧里,找了张桌子坐下,俯瞰着主厅。贝利撒留紧随其后。轮盘赌的咔嗒声、下注声、发牌员的叫牌声,以及欢呼声和叹息声,嘈杂地传到酒吧上来,与经久不息的背景白噪声混在一起。
“医生,我一直想跟您谈谈。”贝利撒留用英西语说道。
德尔卡萨尔审视着贝利撒留。德尔卡萨尔的眼睛里肯定有增强模块,却看不到那种标志性的微光闪烁。他装的一定是最昂贵的那种,可以无须视网膜中介,直接输入信号到大脑的视觉皮层。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阿霍纳,”他说,“我上次在赌场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过是个孩子。我不记得跟你说过话。”
“您说得不错。”贝利撒留从侍者那里要了一杯酒,走近德尔卡萨尔的桌子。
“你是个量人,”德尔卡萨尔说,一边眉毛因为好奇而扬起,“不过不算一个好量人,因为你跑到这里来,跟我们这些人在一起。”
贝利撒留向医生敬了一杯酒,说道:“量子神游里面有诸般妙处,却唯独缺了两样:苏格兰威士忌和女人。”
德尔卡萨尔笑着举了举自己的酒杯。“神游能帮你打牌吗?”他问道。
“各种量子感知汇总在一起,经常会给出反直觉的结果,所以你没有看到投资者挤破了阁楼的门槛,冲进来朝我们大把砸钱。”
“那我想知道,你干吗还在这儿跟我讲话呢?”德尔卡萨尔慢慢地说,“十年前,你跟威廉·甘德是搭档。”
“你的消息很灵通。”
“为了找到对路的情报搜集服务,我花了不少钱。”
“我有一阵子没跟甘德合作了。”
“他现在在监狱里,”德尔卡萨尔说,“我猜他骗错了人。”
“我现在做非主流艺术品生意。”
“是吗?”德尔卡萨尔说,“可我不觉得你来这儿是要卖给我艺术品的。”
“我很仰慕你的工作。我手头有一个项目,可以发挥你的技能,而且我付的报酬要远超市场行情。”
“好的遗传学家多得是。”德尔卡萨尔说。
“没有能做我这个活儿的。”
德尔卡萨尔眯起眼睛。“也许我们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他说,“我在赌场有一间长租房。”
贝利撒留跟着德尔卡萨尔走出大厅,经过几家餐馆,来到一处小桥流水的所在。水中的睡莲和鱼儿都能生物发光,荧光点点,炫耀着主人的财富。贝利撒留的大脑开始探寻各种模式。闪烁的生物光对力学扰动没有反应。植物和鱼类在不同颜色的小瀑布中发着荧光。这些图案很漂亮,但也充满了信息。这个生态系统中隐藏着简单的信号转导,不过在其他的旅游者眼里只是一个灯光秀。这肯定是德尔卡萨尔的作品。其中隐含的信号是什么呢?
两人来到一座花园,里面都是如水银般闪耀的透明植物,沿着一个烧结风化壤堆成的小斜坡向上攀缘。另有一个里面栽种着硬叶植物的楼梯井,通往一个阳台。
“你的作品?”贝利撒留问道。
“拉努瓦的目标是成为全文明顶级的赌场之一,”德尔卡萨尔说,“所以需要有独一无二的美景。”
“这些叶子,”贝利撒留用手指轻轻抚摸叶子,测试其硬度,“是玻璃做的?”
“我插入了嗜极细菌(2)的基因,它们能分解硅酸盐,”德尔卡萨尔说道,“我还照搬牡蛎用来生长壳和珍珠的方式,设计了硅酸盐承载系统和矿物沉积通路。这些东西脆弱而美丽,但没有像量人那么复杂。”
“你是量人项目的崇拜者吗?”
“我崇拜的是项目中体现的技术,”德尔卡萨尔说,“而不是项目的目标。”
“这一点我跟你想的一样。”
贝利撒留没有再问那些沿楼梯栽种的银色植物。那些植物闪烁着另一种微光,一路通向德尔卡萨尔的房间。德尔卡萨尔打开门走了进去。天花板上并没有顶灯,取而代之的是萤火虫发出的一排排柔光,点缀在头顶,仿佛天穹上的星辰。德尔卡萨尔走到房间的另一边,从架上抽出一瓶红酒。贝利撒留关上门,静立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