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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抵达峭壁上空!”一名观察士兵抬起头来报告:“扬尘很大,但是塌陷处能看得清楚,左前乙时方向,二十丈,高度……三十五丈……”
坐在另一架瞰云镜前的观察士兵也报告道:“方位准确,高度……不到三十丈……有部分岩壁仍在坍塌……很难准确查看!”
坐在中间的观察士兵附和道:“是,高度在变幻,大概与风卷起的尘土也有关系。没有发现蜀国士兵。没有发石车,也没有房屋,这是一片空地。距离桫椤城市集大概一百丈。”
见陵勿点了点头,武扁道:“是这里了。风向如何?”
“风向很乱,大致北南方向,从峭壁下方有旋风向上,目前舰首正常,舰尾风力较吃紧。”一名伍长回答:“风向转移速度很慢,可能在一刻内会维持目前的状况。”
武扁道:“谁有什么建议么?”
“风向乱,风力就不会太强。”指挥台下一名百户长道:“如果本舰收回主帆,侧向迎风面各张开两侧定风帆,相信悬停不会太难。”
“主翼呢?”
那名百户长尚在思索,另一人大声道:“不必展开!风向北南,本舰首尾应同样保持北南方向,两侧各五张主翼收缩形成夹角,则冲击本舰的乱风力量会大大降低。属下建议主帆亦不必完全收回,目前最大的风力来自下方,若主帆维持一半张度,反可顺应风力,保持舰身稳定。”那人亦身着百户长服饰,仅二十出头,站在指挥台下侃侃而谈,自然一股大将风范。
武扁道:“我认识你,你是宽之子定!你父亲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御风者,如今是你了。我想对你说一件事。”
武定道:“请常吉士示下!”
武扁朗声道:“就在本舰下方,峭壁之内,困着一位对我们青冥号来说并不陌生的人。他就是差一点就射落本舰,而令你的父亲宽大人以身殉国的巫族预备长老劫!”
指挥室里立即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既而单膝跪伏在地。
武定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化,道:“叩请大人准许属下入翼控舱,属下以人头担保,本舰悬停期间舰身偏移绝不会超过十丈。”
武扁满意的道:“这正是我的意思。主翼室一直缺少常翼士,现在我以帝君之名命令你担当此职。不要令你的父亲失望,去吧。”
武定躬身行礼,领命而去。待他出去后,武扁环视四周,看到的是一双双渴求战斗的眼睛。他点头道:“我的策略是,在峭壁上方稳定住舰身,锚采取投射方式,尽量深入岩石。前舱投射三只锚,两侧底舱各投射一只,注意勾住峭壁上完整部位。底部冲镧开启一半,其余的打开三层门闸中的两层,随时准备增援。接收舱作好接收准备没有?”
“已经做好了!”
武扁抽出剑,遥指舰首,沉声道:“此次本舰将吊起重愈千斤之物,在如此大风中,如何保持稳定,将是一大考验。诸君愿一战否?”
所有人同时喝道:“愿死于战场!”
就在众人热血沸腾求战心切之时,陵勿慢吞吞站起来,淡淡地道:“已经……准备妥当了。”
武扁不去理会指挥室里众人对陵勿的鄙夷之色,将剑一挥:“行动。”
“咚……咚……铛铛……咚……”
天空中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良久不息。那事物被一团奇怪的乳白云雾掩盖,看不见它在做什么。巫镜心道:“这绝对是缙山时那艘星槎,它遭到老劫那么猛的攻击,竟然这么快就又出来了……”转念一想,不快了,已经过三年多了,不觉叹一口气。
当年那些曾共同奋战的人,大半死在了冰冷的缙山湖面,剩下寥寥几人也已星散。巫镜偶而梦回,会见到用琴弦弹断他手腕的师枥。他仍如生前一般坐在轮车里拂琴。巫镜在师枥身旁走来走去,夸耀自己的蚕丝铜臂。
有一次,师枥郑重地托付巫镜一件事。梦里巫镜连连点头允诺,胸口拍得山响,说了些“但托付老镜便是,刀山火海,吾岂惧之?”之类的豪言。只是每次梦醒,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是何事了。他为此常常太息,怪只怪师枥老儿不讲清楚,怎能记得住?于是也借机喝得烂醉,蒙头大睡,再去会会他,听他一曲‘清涿’也好……
琴?他瞥了一眼文锦背上的琴,想:“总有人喜欢背着琴到处走,也不嫌麻烦,嘿。”
他低声道:“喂,得想法子往上爬。这里离崖顶……我看也就十丈左右吧。你有什么办法吗?有什么绳啊丝之类的?”
“上去?你没听见里面正塌得乱七八糟吗?我们上去了还不给活埋了?不行!得想法子往下!”
“你知道什么?地洞虽然大,范围左右也不过几十丈宽,我才不信会全塌呢。我们沿着峭壁边走,只要能混到城后山嵴上,就可再与绞杀号联系,商量脱身之法,懂吗?”
文锦使劲摇头:“绞杀号在下方,若上了崖,天亮前无论如何联络不到他们,凭我俩只有死路一条。”
巫镜恼道:“哧,你知道什么?我自有法子脱身。瞧你刚才也算帮了我一回,连带救你也可,只是此事一了,自个儿滚回家找你娘去罢!”
两人正怒目对视,突听头上风声大作,两人一起抬头看,耳朵里同时嗡的一声,心都停止了跳动。
但见云雾中钻出三只大如牛身的铜锚,其后分别拖着柱头般粗的锁链向峭壁飞来,“砰砰”两声,两只锚先插入崖顶,山崖立时剧烈抖动。
第三根略微偏下,巫镜眼见那铜绿斑斑的锚径直扑到面前,风声凛冽,就要把自己砸进岩石里去,脚下一软,惨叫道:“我老镜……”
蓦地身体腾空而起,却是文锦拉着他死命往上一跳,巫镜本能地双脚曲起,铜锚就在他俩身下一丈左右的地方结结实实撞上石壁。轰的一声巨响,碎石乱飞,铜锚瞬间整个钻入了石壁中,力道尤未消失,锁链如蟒蛇一般往里猛钻。
巫镜被雨点般的碎石打得昏头转向,忽然文锦叫道:“抱住链身!”他刚明白过来,身子已经坠过了锁链,下面就是百丈悬崖!
他放声怒吼,忽然腰间一紧,却是文锦在空中扭转身子,纵上锁链,双腿一勾,倒过身子,一下死死抱住了巫镜的腰。
文锦刚要把他向上提,不料身体倒转,背上琴袋的带子松了,顺着她的背滑落,在她后脑勺上撞地咚的一声,琴音缭缭,向下坠去。
这下轮到文锦发出惨叫,两手在巫镜腰间狠狠一拧:“抓住我的琴!”巫镜痛得双手乱抓,险到极点地抓住了琴尾的穗绳。
两人一琴如此窜成一串,在空中晃了良久,终于缓过劲来。这个时候,崖壁坍塌已近完毕,锁身也渐渐停止了震动,只是风仍然猛烈,吹得人荡来荡去。
文锦憋着口气道:“我……我手好酸,要抓不住了……”
巫镜前后左右看了看,只见孤零零的锁链前头钻入云雾,后面插入绝壁,身子底下则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他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强忍恐惧道:“你……你可千万别松……这他妈的琴真碍事,不如丢……”
“了”字还没出口,文锦手一松,巫镜向下滑了半尺。巫镜狂叫道:“别!我他妈发血誓今生今世与此琴共存亡,我死了还要跟它一起埋!”
身体一顿,文锦重新抱住了他的腿。巫镜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心道:“这丫头可真他妈的死倔!”
他把琴捆在自己身上,道:“好了吧?你稳住,我……我先爬上去再说!”
文锦摇头道:“不行……你要一转身,我可撑不住,我……我真的抓不住了……”
巫镜身体陡然一沉,骇得差点昏死,随即感到文锦再一次抓紧了自己。巫镜急中生智,叫道:“锁链就在我头顶,你把我荡上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