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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言辞句句深沉有力，龙颜肃穆，不怒自威，让跪在一旁的成玉汗流浃背，咬牙颤抖。
李隆基抬起头，走向高仙芝，那苍老的眸子里依旧带有鹰隼般的锐利与狠辣，哪怕是一个眼神也直让人心生敬畏。
高仙芝与前些日子在西域毙杀贼人时别无二致，依旧英气卓然，笔直挺拔，只是不同的是，此刻丝毫没有安西军中的那份高傲。
“圣人，臣差点未能救出公主殿下，本就戴罪，何敢休息，此刻皇城潜入贼人，危急之时，自当为圣人分忧。”
“不错，朕没有看错你，你虽为高句丽人，但早被朕看为子侄，”李隆基欣慰地点了点头，“只是，此刻贼人怕是正逍遥悍喜。”
“臣该死，未能抓住贼人！”
“让你说话了吗！”李隆基立马打断了成玉的主动揽责，一句话震慑地众人不敢抬头，但也只是一瞬功夫，旋即，他又收起皱然的眉目，平静下来，“仙芝啊，你怎么看，说说吧。”
“唯，臣刚刚已经勘察过龙图阁四周，并未现存在任何破坏及其他文书典籍的损失，姑且看来，贼人就是专为关中防务與图而来。”高仙芝指向龙图阁内，“刚刚臣觉龙图阁中有打斗痕迹，可见当日贼人在阁内就和某位高手比试，我又现从宫墙下到龙图阁门外有两双脚印，自可知这位武艺不凡的第二人一直尾随贼人，只是最终并未成功制止。”
“喔？”李隆基斜过眼轻轻瞟向成玉，“那是哪位高手追击未果啊？”
“回圣人！成玉武艺不精，当晚未能制服贼人，臣愿领罪！”
“圣人！末将当日也听到动静，却未第一时间现端倪，当日与成帅一同搜查，却徒劳无功，臣亦有罪，并非成帅一人，还请圣人明察！”
王仪这番突然声实在让成玉始料未及，他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同样跪在一旁的王仪，没想到只有昨夜的共事，王仪居然可以挺身而出，这种人哪里是官场中可以看见的，这样的人哪里是这群高门贵胄中可以看见的。
“好啊，很好，”李隆基没有多说什么，他兀自向龙图阁大门走去，“你们二位都是忠臣良将呀，就是这忠臣良将，只有这般能耐，两员大将，武功盖世，居然抓不住一个女贼！”
“臣等该死！”成玉，王仪及身后的戍卫官员异口同声地跪拜大喊。
然而此时的李隆基根本没有心情继续听这些毫无用处的废话。
“薛丁山！着，着令羽林！”李隆基压着怒火，恍惚四顾，气愤地颤抖着指着一旁站立听宣的羽林大将军薛丁山。
“唯，臣等这就传令北衙羽林，封锁长安城各大城门！”薛丁山虽然已经目垂年老，须花白，但他那健硕的身体依然脱颖于众人，怕是现如今两三个年轻小伙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等等，”李隆基皱起眉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决策有失偏颇，虽然年迈，甚至有时决策叫人匪夷所思，但最基本的政治嗅觉依旧敏锐，他很清楚如若这件事情泄露出去，那么必定会有许多阴谋家开始四处滋生。
这张关中驻防與图将成为这些疯子追逐的猎物，到那时自己再想掌控局面，便太难了。
“先不必封锁城门，”李隆基将手背在身后，此刻他已然克制住了情绪，“传令各门守军，严格把守城门，对所有出城者进行全面搜查，现任何纸质文书必须当场核验，所有地图要交给关口戍卫的城门郎查验，一有异常立即抓捕，不可错放一人，至于其他的，一切照旧。”
“臣这就下令行事，”说罢四周的羽林军和千牛卫、骁卫军士立即开始动身。
“今日在此所有人，知此事者，不得外传，传者，夷三族！”正当所有人开始行进之时，李隆基用他苍老的声音大吼出来。
“唯！”四周无论士卒还是将领官员，立即回声行礼跪拜。
唯有李隆基颓然站立，这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天子的无力感，哪怕四面八方皆是安然跪地，臣服御下，可这失窃的與图却是最为致命的。
让他哪怕是唯一一个站立者，都无法安心的存在。
很快，一种沉重而惶恐的气息传遍了整个繁华喧闹的长安城。
似乎是一场隐秘的，缄默不言的的演练，无论是贩夫走卒、农民商贾还是妇孺老幼，亦或者达官贵人，都变得保守而小心。
许多人根本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然而在依旧繁荣，灯火辉煌的长安城内，微妙的距离感突然频繁起来。
李怀思平静地等待着，一夜过后，山雨欲来。
她明显的感受到大明宫中逐渐增设的守卫，宫人们越急促的步履，那窃窃私语，那忧心忡忡。
可她依旧端着茶碗，缓缓吹着升腾的热气。
刚刚，她已经特意在殿内来回奔跑了许久，直到全身汗，汗液冷却，身体虚寒。
“殿下，已经是正午了，饭后不歇歇吗？”一旁的玉奴担心李怀思的身体，已经催促了好几次。
“玉奴，不怕你笑，总感觉最近吃补的多了，身上有些肿坠，所以这才……”李怀思怯怯的低下头，娇羞之色几溢于情表。
玉奴拂袖轻笑，她想着原是殿下怕身材走形了，这才稍微运动了一会连忙回应，“玉奴懂，这事呀，万不说出去。”
李怀思也没有什么回应，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若她还是那样平静地看着面前那扇殿门。
仅仅一日有余，已然开合无数次。
再等等，他一定会来。
李怀思仔细地听着，等待着……
无论是否周围人不解，她只是静静地坐着。
等待着……
耳畔响起来微弱的脚步声。
这像是一个信号，
李怀思缓缓放下茶碗，轻轻依靠在床沿上，眼眉低垂。
脚步声越沉重，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
许多人，或者说许多人簇拥着一个人。
他来了。
李怀思眼神中闪露出不易察觉的满意，似乎尽在掌握。
人影出现在大门前，许多人，非常多的人。
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