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命归燕 (第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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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向来对其他之地苛刻而待。

李唐朝廷对关中以外地区施以重税，令其供输关中丰厚绢帛与粮食，特别是两个地方——江南与河北。

江南与河北各地之租庸，充盈了大唐国库，长安的宫殿里财货堆积如山，数不胜数。

而各地设边镇，遣将出击，将也多为关陇人士，或就是胡将，都是为了减少天下对关陇一地的威胁。

永济渠从河北征粮，但对江南淮南也是重税盘剥；你要说大唐关中本位不给河北士族晋升的渠道，关中本位也没给江南巴蜀的当地人晋升的渠道。

天下之事，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

虽有中宗神龙以来，曲江宴后，新科进士皆于慈恩寺塔下题名。

但这不够。

很多事情已经压不住了。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天宝九年，有这么一件怪事。

九年六月六日，有一个叫崔昌的进士上奏，说他推五行之运，认为李唐应该是土德，是合承汉德。自魏晋至隋，皆非正统，是闰位，不算数。

书奏，诏公卿议，是非相半。

朝臣集体投票，赞同的人有一半。

同年九月，有人奏曰:“昨夜云开，四星聚于尾宿。又都堂会议之际，阴雾四塞，集议之后，晴空万里，此盖天意明国家承汉之象也。”

就是讨论了合承汉德这件事之后，突然有金火水木四星齐聚天空！

四星若合，是谓太阳，其国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

世人皆惊。

因为昔汉高入秦时，有五星聚东井。

而后汉平帝元始四年，四星聚柳、张，各五日，有安汉公王莽秉政，后有光武平之。

建安二十二年，四星又聚。二十五年魏文受禅，一年后，昭烈于蜀中承汉统。

天宝九年，四星再聚。

胡人向来对于宗教、谶纬之类的东西迷信至极，他们相信，这是中原的帝王要易姓了。

这是一个非常牵强的理由。

但无论这人姓安，还是姓黄，是来于河北，还是起于江南……

“严相说天宝九年有四星聚尾，尾为燕分，其下必有王者。”安守忠抬头望天，缓缓说道。

严庄也习天文，他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出生在燕地的人，要改朝换代了，

胡人对于宗教、谶纬之类的东西并不陌生，安守忠等众多胡将，包括安禄山在内，更是深信这一点。

“天命归燕。”田乾真点头道。

已经等不了了，就先用这个吧。

两人相视一笑。

……

此时有一小将跑来，单膝跪地禀告道：“报，房琯今日于渭河边杀牛祭天，令明日大军朝长安进，要求有进无退，违令立斩。”

而后，安守忠转身沉声下令说，“让征丁守城，让都站在长安城墙上，多置旗帜造大声势。遣信使至潼关崔乾佑处，令其率兵驰援长安，再致书洛阳，求援给养。今夜就把营中所有的钱财，统统赏赐给从河北带来的兵，这些兵全部出城。”

“但如此一来，长安就快是空城了。”田乾真提醒道。

“你看看我们的骑兵，打遍天下，我们是赖城池的吗？”安守忠大笑。

长安的城墙边，竖起了黑色的狼头大纛，这是违背汉家教义的狼头，但这对安守忠来说，是勇敢的象征，是安禄山赠给他的珍宝，他是舍不得失去的，这是他骄傲的来源。

他站在这面狼头大纛之下，往后仰了仰道，“李唐之中，唯郭子仪、李光弼二人可与我一较高下。今二人皆不在，我又有惧？”

“王思礼还在。”

安守忠斜了下眼睛，指了指立在后面的狼头大纛，狂妄道：“王思礼只算半个对手，房琯更是一腐儒，我的曳落河如离弦之箭，如翻滚之云，自从河北征战至此，野战罕有敌手，现在，让战场乱起来，――再传我令，各部骑马将士乘马出击，疲敌扰之。等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左袭之，右攻之，前扰之，后绕之，四周劫掠，无所不为！”

说完，安守忠接过了旁边侍从递过来的弓箭与箭囊，慢慢走到了长安的城墙前，看着这巍峨高大的长安城，他哈哈大笑道：“他们只会越来越急切地进入长安，他们会胆怯的，那时候，就是他们全军覆没的时候！”

在所有人的心中，长安城神圣非凡，能据其美者，好像就可称霸天下。

而对于沙陀人的安守忠来说，长安也是非常非常熟悉的，他在范阳就一直听说过这座城池，他也跟随安禄山来过这座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

这里好像是天下的中心。

但是现在，在真正成为这座城市的主宰之后，他反而有些意兴阑珊。

没有帝王的长安城，能叫长安城吗？

但房琯刚刚大胜，他没法停下来，他必须要拿下长安。

如果房琯想拿回长安――那么，这种迫切，就是那位宰相房琯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