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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陆秀芷也是这么想的,就像别人说起她时,也都会说她有好福气,能在秋围时,被皇帝临幸。

谁会懂得,她为了那一天做过多少努力。

她在永昌侯府受尽羞辱,被所有主子下人鄙薄以待,她上过吊,那时若死了也就算了,可偏偏老天爷没让她死成,既然死不成,她总要挣一把,原本大柳氏并不想带她去秋围,她在大柳氏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求的大柳氏答应下来,入南海子之后,她住在新衙门行宫内,和皇帝住的旧衙门行宫一南一北,她被分拨在行宫最偏僻的角落,临近的地方甚至有供人出恭的花厕。

皇帝白日打猎时,都会骑马经过这片地,她常在门缝里观察着,直到那日皇帝醉酒来这附近的出恭,她便知晓,自己的机会来了。

陆秀芷心想,雪浓若不是真失忆,一定会很体谅自己,因为她才是同类人,雪浓攀附上了沈宴秋,她成了皇帝的妃子,如果她们两个人能联手,这宫里宫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是她请了雪浓三次,一次是在秋围,被沈宴秋给拒了,一次是被沈家的二姑娘沈妙琴给拒了,还有一次,是雪浓自己拒了。

陆秀芷几番试探,也试探不出她是不是真失忆,笑道,“宫里的太医医术高超,待会儿楚太医来给本宫问脉,也给殊玉小姐看看罢,瞧瞧身上可有见不着的内伤,失忆是小事,身体却不能疏忽。”

周氏和雪浓都猜到她是不信失忆的说法,想叫太医来摸底,雪浓失忆却是真事,倒没甚可怕的。

周氏做出感激的样子,道两句奉承话。

陆秀芷身边的宫女便出去外面叫人去请楚太医,只一小会儿,楚太医来了,先给陆秀芷看脉,没甚事,才又给雪浓瞧了瞧脉象,半晌抚着胡须,在雪浓后脑处按了两下,问雪浓疼不疼,雪浓说不疼。

楚太医朝陆秀芷拱手道,“这位姑娘的后脑曾被伤过,失忆概因此,医书上叫做失魂症。”

陆秀芷道,“可有得治?”

楚太医摇摇头,回说暂没有药可医,也许永远也想不起来,也许突然哪天记忆就恢复了,这便是听天由命。

陆秀芷双目愕然,再看云氏和雪浓,她们都很平静,显然早就坦然接受这样的病症了。

陆秀芷想过雪浓不愿与她联手,想过雪浓惧怕她如今的身份,就是没想过,她真失忆了,真失忆就意味着她和雪浓是陌生人,她想借助雪浓来让沈宴秋站队,就不可能了,她在宫里才两个月,就见识到了许多明枪暗箭,她的娘家只是个伯爵府,父亲和姨娘给不了她助力,她才想寻雪浓这个外力,她现已有身孕,若能诞下龙子,就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再有沈宴秋的推波助澜,她的孩子必能入主东宫,皇后宝座也能唾手可得。

陆秀芷倏然眼眶微红,看着雪浓道,“怎这般命苦,好歹当初你还叫本宫一声姐姐,便是你记不起了,本宫也还是你的姐姐。”

她匆匆取下手上的一对金手镯,要给雪浓。

雪浓不敢要。

周氏道,“娘娘对殊玉厚爱,臣妇感激不尽,可手镯万不敢收,未免折煞了这孩子,先前秋围时,宴秋带她去灵济寺看过大师,大师说她身边已有贵人,不可再戴贵物,恐两贵相抵,反让她被冲害了。”

神佛运势信则有不信则无,陆秀芷眼望着雪浓手上戴的玉化砗磲佛珠,若说贵,金镯子也比不得这串佛珠贵重,可周氏已说了这话,便有意味,沈宴秋是雪浓的贵人,雪浓的一切都由沈宴秋包办了,雪浓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宫里的那些手段,沈宴秋这样老道的人怎看不明白,所以才不让雪浓见她。

他不想掺和到内宫斗争当中。

陆秀芷也没逼着雪浓收镯子,要逼的太狠,被沈宴秋知道了,反而得不偿失,她又把金镯子戴回去,眉眼是笑的,“那本宫就不给了,只是下回本宫请殊玉妹妹来宫里,可别再推诿了,本宫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见妹妹,与妹妹说说话。”

她从方才叫雪浓小姐转换成叫妹妹,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周氏真有些佩服她,不愧是能从寡妇成为皇帝妃子的女人,这是铁了心要拉拢沈家。

“娘娘言重了,您喜欢殊玉,是殊玉的福气,只是您身份尊贵,殊玉实在担不得您这声妹妹。”

陆秀芷笑容淡了些,没揪着称呼不放,与她们再寒暄几句,就有些犯困了。

两人便起身告辞,陆秀芷赏了一些宫里的点心,她知道雪浓的口味,赏下的都是雪浓爱吃的。

等雪浓回府,云氏便和沈宴秋说了在宫里的经过,沈宴秋看着那些点心出神,也许她们先前是真要好,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雪浓单纯良善,宫里那位已然是虎狼之辈,与虎谋皮,只会被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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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这天,沈家一早上就忙碌了起来,各处都张灯结彩,素日里最无所事事的沈明鸿都主动帮着迎客送礼,他夫人李氏见雪浓忙不过来,也接手了不少事情,家中倒其乐融融。

沈家祠堂开了门,沈宴秋带着沈家的后辈跪拜祭祀完以后,就听见二道墙里有鞭炮响,接着是飞鹅、蝴蝶等纸扎物从墙外扔进来,再有什么砂锅儿、花筒、花盆等等也扔到地上。

雪浓还傻愣愣的站在台阶上看,其余人早都机灵的避进了祠堂左右侧房,或躲到祠堂内了。

雪浓还好奇他们为什么都躲起来,沈宴秋已握着她的手带人避到祠堂门内,片时就听到砰砰声,是爆竹炸了,惊得雪浓一愣一愣,随即耳朵就被两只手给捂住了,她仰头瞧,只见沈宴秋眼眸深深,抿着唇看她笑。

雪浓与他对视那一瞬,便红了脸,低下头忸怩着不愿看他,俄而他凑到她唇边浅浅覆上去,她扇动着睫,眉间轻轻蹙了蹙,唇张一点,在鞭炮声里,背着众人,和他偷偷接了个细密绵长的吻。

这一整日都是不得空的,迎来送往,上上下下都是忙人,直到晚间吃上年夜饭了,众人才能喘口气,年夜饭后,府里摆了戏台子,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云氏精力不济,早早回去歇着了,小柳氏手痒,叫几个姊妹陪她玩叶子戏。

雪浓不会玩,便只有她们二房的几人坐了一桌打起牌来,雪浓在旁边看了会儿,就嫌没劲,沈妙琴陪她下了两盘棋,厨下再送来宵夜,又吃了顿。

年三十晚上有守夜的规矩,小姊妹们不睡还成,小柳氏这把年纪却是不成了,打过几把牌,就捶着老腰叫秀儿搀着自己回房歇息去。

李氏的儿子元儿也困得要睡觉,便也带回屋去歇下。

戏台前就只剩了雪浓和沈妙琴并其他两个妹妹,前头的男人们倒不知有没有歇,这院里冷风阵阵,四姊妹嫌太冷清,正好沈宴秋和沈玉卿、沈明鸿三人来了,雪浓便说不如挪去暖阁,再玩会子也各自歇去的好。

暖阁就在蔚藻园的对岸,几人入内才暖和起来,姑娘们都坐到了暖炕上,又搬来一个大熏笼,往上铺好毯褥,三兄弟也各自坐上去,当中再摆上一桌子果品点心,吃着喝着再说着闲话。

沈明鸿却说了件稀奇事情,“我昨儿听人说,那温家小儿走夜路,人差点没了。”

沈宴秋瞥了眼雪浓,她正坐在沈妙琴旁边,两人对沈明鸿说的不感兴趣,正在玩花绳。

沈玉卿接话道,“那小子狂的很,之前还敢跟我比马球,摔断了条腿。”

雪浓听见沈玉卿说话,才抬头瞧了他一眼,只是好奇他说的比马球,对温子麟并不在意。

“他狂不狂我不知道,我就是听人说,他差点死在胡同巷子里,他家的下人找到他时,人都半死了,好像都传是被鬼给缠上了,”沈明鸿刻意压着声,显得嗓音阴阴的。

大晚上说这个,生生的吓人。

几个姑娘都瑟缩到一起,兄弟姊妹坐一桌,雪浓总不能因为怕鬼当着众人面往沈宴秋的怀里钻,只是靠在沈妙琴身侧,怯怯的瞅着沈宴秋。

沈宴秋冲她眨了眨眼,轻扣桌子,话是和沈明鸿说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少神神叨叨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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