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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一晃而过。
元宵刚过，便是一场春雨落下，淅淅沥沥下了三天，把余下的冬寒尽数打进江南的水土中，滋养出遍地的青葱。
南飞的雁群早早便结伴而归，婉转的长吟声被春风一吹，也少了几分勾人愁绪的凄然。
今年看来会是暖春。
宇文曜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这是他来了这边过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年。
不过短短两个年头，回想起来却都是风云变迁的动荡，直到这段日子，才生出了些“安稳”的感觉来。
许是人逢喜事，心境也不同了。
朝臣当中多了不少新面孔，年轻而有抱负的寒门子弟一朝登堂，个个意气风，朝堂上一派欣欣向荣。
加上整个春节过得乐不思蜀的皇帝陛下自开朝第一天起便春风满面，早朝的氛围简直可以用其乐融融来形容。
朝局稳定，暨阳的元气也已经恢复。
年前经历一乱，禁军暴露出在情急之下仓皇召集的兵力中，人员质量、背景身份参差难以把控的问题，宇文曜等到从温柔乡里缓过神来投身政务，便第一个想到这事，当即下令，要求兵部协作，趁着这个机会开始新一轮的筛选。
安元身为兵部前任侍郎，如今的兵部尚书，自囹圄脱身后便更加以陛下马是瞻，二话不说便接下了旨意。
没成想彭大统领一听这话责无旁贷，好说歹说劝服了他，亲自拟了筛查选拔的流程，递到御书房。
彭少阳大概天生就是个操心劳力的命，尽管陛下已经有意无意地宽慰过他好几次，心里却始终对于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安插人手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一份折子也写得格外用心，删删改改地折腾了好几个版本，最后才在安元的帮助下选了现在这本。
宇文曜仔细看过后挑了挑眉。
彭少阳摸了摸后脑勺，底气不稳道“陛下恕罪，微臣是个粗人，这拟折子写章程确实是有些生疏......”
宇文曜把折子放下“不，写的很好，详略得当，一目了然，大体的方法和筛选条件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只是其中的一些章程还需要细化一下，不过那部分就按照兵部的惯常流程就好，你和安元在商讨修改一下，就按这个去办吧。”
他这话确实没有半点虚假。
彭少阳虽然看着粗枝大叶，但是在用兵选才上其实有他自己一套实践出真知的操作方式，看似简单，实际上却都是捷径。
都是些真正带过兵的人才能想得到的法子，宇文曜也算熟悉。
彭少阳喜笑颜开，当即领了旨要走，走出去两步，一拍脑门又想起说什么，折回来咋呼道“微臣差点忘了这重要事，陛下，先前的火炮和火器按照你的建议修改过后的模型都已经打好了，样件不出意外两天左右应该就会出来了，您等到时候有空去看一眼。”
这彭少阳开年这第一次来御书房就接连给了自己两个惊喜，宇文曜不吝展露“这么快？朕没记错的话，朕给你图纸还只是七日之前的事。”
此前根据此前北蛮人留下的样本为基础修改出的初版枪炮其实早就已经出了样品，在一开始从外观上看并没有觉出有什么问题，性能也基本上能达到初步的作战要求。
参与制作火器的所有人——包括彭少阳在内，对于火器的性能都只是半知半解，所以一直也没觉出有什么问题。
直到七天前，皇帝陛下被假期的闲适熏得越慵懒，时间一长觉得自己筋骨有些松散，便心血来潮决定去校场找彭少阳松松筋骨，路过看了一眼演武场上火器使用的训练场景，就现了问题所在。
他在初步改良的时候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每一个细节，所以便只是提了大概的要求——减轻火炮的整体重量和调整火枪射程范围这两个主要、且明显的缺点，却忽略了在改动过程中一些带来的副作用。
比如在半知半解的情况下，他们把火炮制作工艺的重点放在了减轻重量上，却忽略了火炮整体的稳定性，直接导致在瞄准的时候准头的调整难度增加。
火炮本身就属于大范围杀伤武器，在演练阶段这种偏差很容易会被忽略，但若是实战中，目标物明确的情况下，哪怕半毫厘的偏差都可能会影响战局。
而火枪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因为整体的理论支撑不足，所以做出来的火枪尽管增加了射程，也一定程度上加强了火力，但是在整体结构没有改进的情况下，枪体的后坐力也比原本的强了许多，训练的时候士兵没有相应措施，受伤的情况层出不止。
好在现得还不算晚，自认有自己一部分责任的宇文曜便干脆重新改了图纸，让彭少阳按照图纸改进。
相较之下，上一批火器从投入到生产出来花了近个把月的时间，而且在他出图的时候其实还在担心如今的工艺跟不上，能不能完全实现自己的要求还是个未知数。
结果没想到会这么快倒好了模型，连样板都快做好了。
彭少阳嘿嘿了两声道“其实火炮的还需要再等几天，不过火枪的确实快了不少，这还不是因为钱大人那边说眼下国库预算宽裕了吗。”
宇文曜“......”这可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彭少阳见陛下表情一言难尽，赶忙补充“不过更主要的是另一个原因，陛下你是不知道，那些匠人看到陛下的图纸的时候那两眼放光的样子，一屋子的人跟捡到宝似的传阅，一直感叹巧夺天工，做起东西来兴致高得不得了，说是熬夜点灯也要在这两天赶出来。”说话语气没来由带着满满当当的自豪。
那眉飞色舞的得意劲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图纸是出自他彭大统领之手。
宇文曜低笑“既然枪炮即成，那刚好，你在这次禁军筛选的时候记得区分出炮兵队和枪队成员来，基本的素质要求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一定严格按照要求来，规模化的训练就先从禁军开始。”
彭少阳点了点头，觑着他的脸色问道“不过陛下为什么让微臣瞒着不让人知道这图纸是出自您之手？”
宇文曜笑意收敛，低下头去拿起另一本折子“彭卿要是没什么事，就去忙吧。”
彭少阳见状知道自己问错话了，不过陛下做什么都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总归不会是对大耀不利的事。
他想着躬身拱手“微臣告退。”
门被阖上又推开，宇文曜皱眉“怎么？还有问题？”说着抬起头，这才看清来人是温谨言。
温谨言脸上冷冰冰的面具化成春意“怎么？才这些日子，微臣在陛下这儿就已经色衰爱弛荣宠不再了吗？”
宇文曜噎了半天，摇头晃脑“这人啊，学坏可真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