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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分散注意,她冷着嗓子开口问:“不是说此地荒凉,几十里都再无集镇,你是怎么能寻到这处的?”

听出她语调里的不自在,少年目不斜视下手极快地又挤了回血水。

“四岁那年,阿娘和哥哥带着逃荒,就是从这条道去的京城。”

一大片暗棕的污血淌出,他眼疾手快地用早已备好的干布吸了:“两只脚走了月余,如今不过反过来走,我自然记得清楚。”

这一番话卸下往日的轻浮阴郁,言辞虽淡,其意却深。

赵冉冉渐渐稳住心神,见他洒匀了药粉去拿针线时,她端坐在床侧,告诫自己再不好紧张乱动。

“上回问你家世,说的囫囵。既然逃荒来了京城,后来又怎么……啊!”

烫过的长针扎进皮肉,尖锐的痛楚激的她失声叫了出来。

“忍着些。”少年眉间又一蹙,“我缝过的伤总有千八百了,没那么痛的。”

虽这么说着他手上动作却是暂缓下来。

眼前的女子身段极好,灯火下两肩莹润如玉,方才第一针下去,她便受不得疼似的,薄肩微颤着,眸中压着委屈惊惧。

顺着颈项处的系带往下瞧,但见藕色小衣上绣着蓬擎天莲叶,一只鹧鸪正飞掠其下,绣工栩栩如生别致的很。

“阿姐若是害疼,我下手快一些,不必那么细致,只是疤难褪些。”

捏着针线,视线不经意间就去看那只翠蓝生辉的鹧鸪鸟。

小鹧鸪胖胖的,用的五色渐变丝线绣成,两只眼睛不知用的什么墨玉缀成,看起来鲜活有神,直像是活的一般。

布料不平整,鹧鸪有些变了形,飞在她心口间,呼吸间瞧着便更胖了些,实在是憨态可掬。

心念转动,段征忽然觉着嗓子里有些干,连带着胸口处也起了些躁动热意。

也不知是怎么了,刮骨剃肉的活他都干过,此刻只有些下不去手。

清了清嗓子,他刻意不耐道:“细致些缝,我也能叫它不大留疤,不过瞧你吃不了这苦的,肩膀上一点疤算什么。”

就要下手时,赵冉冉竟出言应了句:“还是劳烦你细致些,我不想留疤,疼些也忍的。”

明白她的用意,少年心头不屑,终是按着人开始了缝合。

灯火下,眼前人雾眸深锁,每一针下去身子就得颤一回,模样实在娇怯到无用。

“阿姐方才问我的,还想听吗?”

赵冉冉忍着疼点点头,便听他一边缝合一边讲述起来。

段征不识字,说起话来却利落清晰。

原来十三年前旱蝗交至,关东罕见的饿殍千里,他跟着母亲兄长一路吃草叶树皮为生,几乎是村里唯一活着到顺天的。

在顺天西郊,他娘用藏着的一支玉钗佃了两亩田。本以为就此能在天子脚下安身立命了,可连着两年欠收,东家刻薄贪婪,最后他们还是被赶了出去。

“那后来呢?”被他的故事吸引,赵冉冉忍着疼追问。

“后来?”少年神色一黯,“他们在垦荒的时候被山匪杀了。”

最后一针收了线,他随手拭去两侧残血,指尖停在那条系带旁:

“十一月初一,那天是我八岁生辰,娘说去山里采些山货好与我做长寿面吃。”

或许那个雪后放晴的冬日已经回溯过千万遍了,他神色平静几近麻木,语意平淡到就像在说旁人的事。

反倒是赵冉冉,这一回听得完整真切,从那些简赅的字眼里,听出了十余年前的一路颠沛末路,反倒是红了眼。

忍着疼又心下悲酸,段征收了医药针线,拿着干净纱布一回头时,便瞧见她面纱上的湿痕。

怔楞了瞬,他将纱布剪好一面嗤笑着又补了句:

“阿姐心真软,听这么两句还要掉眼泪。天下间比我可怜的人可多了去了,你若外头多走几遭,岂不要哭死了去。”

床上人克制着细声吞吐道:“你将来到了南边,有什么打算吗?”

两圈缠好她肩头伤处,段征眸色渐深,只垂着脑袋故作小心地固定纱布,随口便扯了个慌:“不过又是从头再起,先混个活命再说罢。”

见他面色消沉,她忙言辞恳切道:“莫再作那些刀尖上舔血的事,你都未曾及冠。到了南边,我会以金银酬谢,你安个家买些地,再娶个喜欢的女孩……”

少年忽然仰首打断,变脸似的笑意若春地直直看进她眼底里去:

“那便全仰仗阿姐了。”

或许是离着太近了。

灯火柔和了他清俊坚毅的轮廓,也模糊了面上那些残存暗黑血点,只剩下瞳眸中浅褐的潋滟水色,让他的脸看上去更精致端研了几分。

‘宝相庄严,临风拈花。’看得赵冉冉心下一跳,没来由的就想到了这一句词。

实在是太过可笑,她伸手将人推开,一只手极快地将两件衣衫速速穿上了。

少年假意被她推的一个踉跄,立在地上垂着头撇了撇嘴,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唉,又脏又累的,我去井边打些水。”

听着木门阖上的声音,赵冉冉刚掩好衣衫,才想起方才他独自与十几人拼杀,也不知受伤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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