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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处稍微高点儿的地方看,这个撒克逊村子与埃克索和比特丽丝的巢穴不同,更像你们所熟悉的“村庄”。至少有一点——也许是因为撒克逊人对幽闭症更加敏感——这儿不朝山腰里面挖。如果你像埃克索和比特丽丝那天晚上一样,从陡峭的山壁上下来,你应该能看到,下方大概有四十多幢独立的房子,在谷底排成两个大略的圆形,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你从远处可能还看不出房子大小和华丽程度上的区别,但你肯定能看到茅草屋顶,很多是“圆屋”,你们当中有些人,也许还有你们的父母,就是在类似的屋子里长大的。如果说撒克逊人愿意牺牲一点儿安全,换取通风的益处,那么他们也采取了认真的弥补措施:村庄周围有一圈高高的木桩围篱,木桩用绳索相连,顶端削得尖尖的,像巨大的铅笔。无论从哪个地方走近,围篱至少都有两个人那么高,外侧还挖了一道深沟,让人更加不敢爬过去了。

埃克索和比特丽丝从山坡下来,两人停下脚步喘气的时候,看到的应该就是这幅景象。太阳快从山谷那边落下去了,比特丽丝的眼睛更好,所以还是走在前面,身体向前倾着,比埃克索快一两步,周围的草和蒲公英和她腰一般高。

“我看到四个人守着大门,不,五个,”她说道。“我想他们手里拿着长矛。上次和其他女人一起来的时候,只有一个看门人,带着两条狗。”

“公主啊,你确定他们会欢迎我们吗?”

“别担心,埃克索,他们现在对我已经很熟悉了。而且,这儿有个长老是不列颠人,虽然不是同一个部族,但大家都把他当成有智慧的领袖。他会给我们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不过呢,埃克索,我觉得好像出什么事情了,心里有些不踏实。噢,又来了一个拿长矛的,带着一群凶恶的狗。”

“谁知道撒克逊人在干什么,”埃克索说。“我们还不如找别的地方过夜呢。”

“天就快黑啦,埃克索,而且长矛可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还有啊,村子里有个女人,我打算去见一下,她很懂医药,比我们村子里谁都强。”

埃克索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可她只是望着远处,于是他问:“那你为什么要去找懂医药的人呢,公主?”

“我有时候感觉有点不舒服。这个女人可能知道怎么治。”

“什么样的不舒服啊,公主?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是因为要到这儿找地方过夜,所以才想起来。”

“可是什么地方呢,公主?哪里痛?”

“哦……”她没有转身,一只手按在腰间,就在肋部下方,然后笑了起来。“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今天走这么多路,都看不出来有什么事。”

“的确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公主,倒是我一直要停下来休息。”

“我就这么说嘛,埃克索。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实际上,公主啊,你和只有你一半年纪的那些女人一样健康。不过,如果这儿有人能帮你解除疼痛,那么去看看能有什么坏处呢?”

“我刚就这么说嘛,埃克索。我带了一点锡,换药。”

“谁愿意身上有地方痛呢?我们都有这种情况,只要有办法,也都想治好。只要这个女人在这儿,守卫们又放我们进去,那我们一定要去。”

他们走过壕沟上的桥时,天快黑了,大门两边都点起了火把。守卫们高大魁梧,但看到他们来,却面露恐慌。

“等一下,埃克索,”比特丽丝低声说。“我一个人去跟他们说说。”

“别靠近他们的长矛啊,公主。狗看起来倒还安静,那些撒克逊人好像都吓傻了。”

“你都是个老头子了,埃克索,如果他们害怕的是你,我马上就告诉他们这是个错误。”

她大胆地朝他们走过去。大家围住她,一边听她说,一边不时朝埃克索狐疑地看着。随后其中一个人冲他喊,说的是撒克逊语,让他走到火把跟前,大概是要看看他是不是年轻人假扮的。然后他们又和比特丽丝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俩过去了。

从远处看,这个村庄是两圈整洁有序的房子,但一走上村子里的小路,埃克索惊讶地发现,这儿成了混乱的迷宫。天色这会儿是快黑了,没错,可他跟在比特丽丝后面,看不出这地方有任何逻辑或规律。建筑物会突然从他眼前冒出来,挡住去路,他们只好走旁边那些令人疑惑的小胡同。这时候他们比在外面走大路时还要小心:之前下了暴雨,路上都是泥坑水洼;而且撒克逊人好像满不在乎地听凭各种各样的东西丢在路中间,甚至还有石块。但是,让埃克索最难受的,是那种难闻的气味,随着他们的脚步或强或弱,但一直都在。和当时的人们一样,他已经习惯了人畜粪便的气味,但这种气味要难闻得多。很快,他就发现了气味的来源:整个村子的人都把一堆堆的腐肉放在房子前面或道路旁边,作为给各种神祇的供奉。有一下子气味特别浓烈,埃克索转身去看,一幢小房子的屋檐下挂着一个黑色的东西,上面有一大堆苍蝇,苍蝇嗡一声飞走,那东西的形状顿时就不一样了。随后,他们又看到一群孩子拽着一头猪的耳朵;狗、牛、驴子,到处乱晃,没人看管。路上遇到的几个人,要么默默地盯着他们,要么快速消失在门或窗户后面。

“今晚这里有点奇怪,”比特丽丝低声说。“一般他们会坐在房子前面,或者围个圈,又说又笑。孩子们该跟在我们身后,问上一百个问题,不知道该骂我们,还是该当我们是朋友。今天奇怪,都很安静,这让我觉得不踏实。”

“我们有没有走错路,公主,这是朝他们让我们过夜的地方走吗?”

“本来我想先去找那个女人,看看有没有药。但看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最好还是直接到那幢破旧的长屋里去吧,别遇上什么事儿。”

“那位女药师,住得离这儿远吗?”

“我记得就在这附近。”

“那我们去看看她在不在吧。你身上的痛是小事情,我们都知道,但如果能治好,干吗还让它痛呢。”

“等到明天上午也来得及,埃克索。这是小事情,要不是说起来,我都不觉得痛。”

“话是这么说,公主,但是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看看这位聪明的女士呢?”

“你要是特别希望去,那我们就去吧,埃克索。我倒愿意明天上午再说,或者下次经过这儿的时候再来。”

两人说着话,一拐弯来到一个地方,好像是村庄的广场。广场中央烧着明亮的篝火,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到周围坐满了人——撒克逊人,有老有少,还有小婴儿,抱在父母的怀里。埃克索首先想到的是,他们闯进了异教徒的仪式。但是,等他们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埃克索才发现人们的注意力没有集中点。他能看到的那些人神情严肃,也许心里感到害怕。人们说话声音都很低,人群中弥漫着一种焦虑的气氛。一条狗冲埃克索和比特丽丝叫了一声,随即被黑暗中的人赶走了。有些人注意到了他们,眼神空洞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就不去管了。

“谁知道他们这是担心什么事情,埃克索,”比特丽丝说。“要不是女药师就在附近,我倒宁愿走开。让我来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去她家的路。”

他们朝右边一排小房子走去,这时他们意识到,黑暗中还有很多人,在默默地看着篝火周围的人。比特丽丝停下脚步,跟一个站在自家门口的女人说话,埃克索随即意识到,她就是那个女药师。他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依稀能辨别出一个脊背挺直的中年女人,个子很高,手里抓着一条披巾,紧紧裹住肩头。她和比特丽丝继续低声交谈着,不时望望人群,又看看埃克索。最后,那个女人打个手势,让他们进屋,但比特丽丝走到埃克索跟前,轻声说道:

“让我跟她单独谈谈,埃克索。帮我把行囊拿下来,在外面等我吧。”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我的公主,虽然我听不懂这撒克逊话?”

“这是女人的事情,丈夫。让我单独和她谈,她说要把我这副老身子骨好好检查检查。”

“对不起啦,公主。我刚才没想清楚。让我把行囊拿下来,我就在外面等着,多久都行。”

两个女人进屋后,埃克索感到浑身疲乏,尤其是肩膀和腿。他取下自己的行囊,靠在身后的土墙上,看着人群。焦躁的情绪越来越浓:有些人从周围的黑暗中大步走出来,加入人群中,还有人匆匆忙忙从火堆旁离开,过一会儿又匆匆回来。火光照亮一些面孔,轮廓异常分明,另一些面孔则隐藏在暗处,可过了一会儿,埃克索发现,原来所有人都在焦虑地等待,等着什么人或什么事情从火堆左侧的木柱大厅里现身。这幢建筑很可能是撒克逊人聚会的地方,里面可能也烧着篝火,因为窗户里光亮摇曳,一明一暗。

他背靠着墙,比特丽丝和那个女药师的声音从身后什么地方隐约传来。他差点要开始打盹了,这时人群躁动起来,发出低低的喧闹声。几个人从木柱大厅里出来,朝火堆走去。人群分开,让他们通过,大家安静下来,好像是要等他们发布通告,但没有通告,很快人们就围了上去,声音又开始大起来。埃克索发现,人们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最后从大厅里出来的那个人身上。他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十岁,但有一种天生的威严。他穿着朴素,和农夫差不多,但和村里其他人都不一样。倒不仅仅是他的披风掀起来,搭在一侧的肩膀上,露出了腰带和剑柄。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头发比其他村民长——几乎一直垂到肩膀上,一部分用皮条扎住,以免挡住眼睛。实际上,埃克索真正想到的是,这个男人这样扎头发,是为了避免战斗时头发挡住视野。埃克索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一点,但随后回想起来,他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念头里有似曾相识的成分。陌生人大步走到人群中间,一只手落在剑柄上,埃克索立即感觉到这个动作带来的独特感受:自得、兴奋、恐惧掺杂在一起。他暗暗告诉自己,这些奇怪的感受回头再说,现在不要去考虑,要注意眼前的事情。

这个人的姿态,他移动和站立的样子,使他和周围的人大相径庭。“虽然这个人想假装成普通的撒克逊人,”埃克索心想,“但他的的确确是名武士。也许还是一名一旦起意,便能掀起狂澜的武士。”

大厅里出来的另外两个人紧张地跟在他身后,武士往人群中走一点,他们俩就想办法跟在他身边,像孩子担心被父母丢下一样。这两个人也很年轻,都佩着剑,每人手里还抓着一根长矛,但两人显然不太习惯使用武器。而且,他们畏畏缩缩,身形僵硬,其他村民冲他们说鼓励的话,他们也没有反应。人们用手拍他们的后背、捏他们的肩膀,但他们的目光躲躲闪闪,神情慌张。

“长头发的是个陌生人,比我们早到一两个小时,”比特丽丝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撒克逊人,不过来自很远的地方。东方的沼泽地,他这么说的,他最近在那儿和海上来的强盗打过仗。”

之前,埃克索已经意识到,两位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转过身,看见比特丽丝和屋子的女主人已经出来了,站在门边,就在自己身后。女药师用撒克逊语轻声说了一会儿,然后比特丽丝在他耳畔说道:

“看来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些时候,村里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肩膀受了伤,大家让他平静下来,他才说明了原委。他和他的哥哥,还有他侄子,在河边的老地方钓鱼,碰到了两个食人兽。不过,根据肩膀受伤的这个人的说法,这可不是一般的食人兽。大得吓人,比他见过的食人兽速度更快,也更狡猾。两个魔鬼——村子里的人现在谈起来,都是这么称呼它们的——当场就杀死了他哥哥,抓走了男孩,男孩还活着,挣扎不休。受伤的男人沿着河边小道逃跑,身后粗重恶心的气息越来越近,不过最后他还是甩掉了它,保住了性命。你看那边那个应该就是他,埃克索,胳膊上绑着木条,正在跟那个陌生人说话。他虽然受了伤,却急着让侄子领着村子里最强壮的男人回到那个地方。他们在河边看到了篝火的烟,就在他们准备好武器,悄悄爬过去的时候,灌木丛里突然闯出那两个魔鬼来,看来它们预先布置好了陷阱。女药师说,大家还没想到逃命,就已经有三个人死了,其他人都回来了,没有受伤,但大多躲在床上瑟瑟发抖、胡言乱语,吓得都不敢出来祝福这几个打算此刻出发的勇士。虽然天快黑了,迷雾即将来临,这些勇敢的人仍要去完成十二个健壮的人白天都无法完成的事情。”

“小男孩是死是活,他们知道吗?”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还是会到河边去。第一队人马胆战心惊地回来之后,长老们无论怎么催促,再也没人有胆子加入第二次远征。可这时候来了好运,这个陌生人进了村,他的马伤了脚,要找个地方过夜。他今天才认识小男孩和他家人,但他宣布说,愿意帮村子的忙。和他一起去的,是男孩另外两个叔叔,看看他们的样子,我看帮不上武士的忙,可能还会碍手碍脚。你看,埃克索,他们害怕得要命。”

“我能看出来,公主。但他们这么害怕却依然决定去,还是很勇敢。我们不该今天晚上来给村子添麻烦。现在好像还有人在哭,看来今天晚上还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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